楚維琳怔了一怔,在聽到娶她是常鬱昀的主意的時候,心髒像是被一雙手緊緊捏住了一般,她認得那雙手,那是常鬱昀的手,細長、骨節分明。
這雙手掀過她的紅蓋頭,亦扶過身懷六甲的趙姨娘。
為何那人要娶她?為何要逼著她坐上填房的位子?
若不是常鬱昀,她也不會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老祖宗像是脫了全身力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楚維琳轉身,直直走出了常家大宅,上了馬車後她遲疑了許久,終是下定決心,去見常鬱昀一麵。
有秦大人的腰牌,見到常鬱昀並不困難。
隻是眼前的這個人,和印象之中竟是相去甚遠。他已經不再是名滿京華的常家五郎,不再入京城少女的懷**,胡渣擋了**,眼底再無桃花。
地牢之中,陰冷難耐,尤其是楚維琳小產過的身子,越發受不了,她皺著眉頭看著常鬱昀。
誰都沒有說話,侍衛的腳步聲傳來,放下一壺酒,兩個杯子。
楚維琳嗤笑,還是滿了酒,遞了一杯給常鬱昀:“我去見過老祖宗了,瞧那樣子,大抵也就是這半個月了,正好與你那些叔伯一道,一並走了黃泉路。”
見常鬱昀蹙眉,楚維琳收回了他不願意接過去的杯子,低頭看著酒中倒影,道:“我還是頭一回知道,娶我進門是你的主意,我失去了父親失去了弟弟,你賠上了整個常家,我和你,也算是扯平了。”說罷,仰頭飲下杯中酒。
嗓子在一瞬間燒了起來,楚維琳麵色大變,杯子落地一聲脆響,她雙手卡住脖頸,身子搖搖晃晃。
常鬱昀一把拉住了她,捏著她的下巴想叫她把喝下去的東西吐出來。
楚維琳握住了常鬱昀的手,那手還是記憶中一般的骨節分明:“沒用的,他想殺我我豈有活路?我已無牌再與他周旋了。”
“與虎謀皮,你何苦來哉!”常鬱昀明白楚維琳說的是真話,懷中的她已經痛得站不起來了,連帶著他也一塊往地上倒去,常鬱昀閉目長歎,有些話若不說,恐怕是再無機會了,“琳琳,從一開始我想娶的就是你,你已經忘了,我卻還一直記著,小時候你跟著三叔母來竄門子時的模樣。
那****以為在竹苑裏的是你,卻不想是小趙氏,就因如此,老祖宗逼我娶了她。
選填房時,我存了私心求老祖宗成全,不曾想會害死你的父親,熱孝上轎、弟弟過繼,以及恒哥兒的存在,一樣樣都橫在我們之間,我沒有告訴過你,隻是因為,開局錯了,說再多也無用了。
隻是琳琳,我沒想到你會做得這麼過!我們二房和長房不合,你設計分家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你舒服了就好,可不曾想你是要整個常家都賠進去!”
楚維琳垂著眼簾,有些迷糊了,她感覺得到生命在一點點流逝,意識都有些模糊了,可耳邊常鬱昀的話語是那麼清晰,她逃不開躲不掉,一字一字都落到了腦海裏。
那些字句之中,有多少真的,又有多少假的?他從一開始就縱容她設計的分家?
可自己到底是要死了,常鬱昀何必再說些假話來騙一個將死之人呢?
楚維琳一點點用力,緊緊握著常鬱昀的手,她抬起頭望著他的眼睛。是了,那雙眼中已無桃花,而剩下的是痛楚是遺憾是不舍,還有愛戀。
楚維琳扯了扯唇角,淚流滿麵,嗓音已經沙啞,可她還是要說:“大趙氏不是我設計的,一開始我想要的不是抄家滅族……”
話音未落,已覺渾身無力,常鬱昀的身影模糊一片,她已經看不清他的眼睛了。
彌留之際,楚維琳聽見的最後一句話,是常鬱昀附在她耳邊的喃喃低語:“如果一開始娶的就是你,也就不會這樣了吧……”
是啊……
如果開局對了,又會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