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有一個東西晃蕩了一下,一摸,是那塊彌勒佛玉佩,我內心突然有一種踏實的感覺。
老地方咖啡館,十二指街的情侶聖地。我三十歲,衣衫被雨打濕,在我身後是一個眼神空洞的孩子小丁。我要去見一個比我小十歲的女孩,“90後”女孩,而我總覺得應該發生點什麼。
陳小路坐在靠窗的一隻桌子後麵,低頭玩手機,看樣子她來了很久,但卻沒有打電話催我,這一點很好。走近了我才看到她手上拿的是iPhone4,她看到我,馬上朝我喊:哇,好有型,停,就站那別動!
她舉起手機,給我拍了一張照片,然後對我說:“哇,絕對犀利哥,我要發一條微博!”接著低頭搗鼓了起來,應該是在發微博。我微微一笑,邊把小丁抱到椅子上坐下,邊說:“你把我當乞丐啊?”
“哪敢!”她抬起頭看看我,又看看小丁,臉上現出疑惑的神色:“這個是……你小孩?”
我想這個比較難解釋清楚,於是幹脆點點頭:“我孩子,他有自閉症,不愛說話,反正在旁邊坐著,也不礙事。”
“哦——”陳小路表情誇張,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沒結婚呢,沒想到孩子都這麼大了。他叫什麼名字?”
“你叫他小丁就可以。”
“那你姓丁嗎?我都還沒問你叫什麼名。”
小丁突然說:“爸爸,哈裏路亞——”
我和陳小路都一愣,然後陳小路笑著說:“伶牙俐齒的,怎麼說他不愛說話,很可愛的嘛!”
我苦笑道:“他就會說這個,瞎說的……我不姓丁,我姓施,你可以叫我阿施,朋友都這麼叫我。”
“那丁就是他的名了,施丁,施丁。”她突然大笑起來,“你怎麼這樣給你的孩子取名字,聽起來像死定死定,笑死我了。”
這我倒是沒想到,隻能跟著笑起來:“可以叫施小丁,就不會有諧音了。你連我姓什麼都不知道,就敢跑這麼遠來見我,就不怕我是個壞人?”
“你是我第一次坐火車第一個坐在我對麵和我說話的人,女孩子直覺都是很準的,你跟我大伯一樣,都是殺豬的,我大伯人很好,你應該也是。我都是靠直覺做事,考慮太多很累人的。你真的是殺豬的嗎?一到周末我在家裏就悶得慌,什麼時候去看你殺豬?”
我笑道:“你真信我是殺豬的?”
陳小路愣了一下,便歎氣道:“看來我早就上了你的當!現在的大學生,咋就這麼笨呢?我說都是大學盲目擴張惹的禍,網絡上有人說,郭靖一傻子,江南七怪加洪七公,八對一,就把他培養成大俠;王重陽武功天下第一,一個教N個,所以教出全真派一群廢物。”說得我們都笑起來。
笑完,陳小路低頭看著我,她模仿著我的語氣:“你真信我是大學生?”
“不是大學生那會是什麼?用這麼潮的手機……”
“我就不能是人家包養的二奶嗎?”
我不禁重新打量她,雖然穿得很運動,但全身上下都是名牌。現在大學生被包養確實也不少,我怎麼也那麼單純,從來沒從這個角度來看問題。如果她是二奶呀小三呀,那我不是成了小白臉?
“怎麼,看不起被包養的?”她很嚴肅地說,還用手指第二指節敲了敲桌麵,還真猜不出她是真嚴肅,還是假裝嚴肅。
我正想接話,但感覺手機好像響了,我掏出手機看了看,沒有電話也沒有信息,又將它放回去。
陳小路挑了挑眉頭,說:“嫂子查崗了吧?我們聊得這麼開心,下次把嫂子也一起帶出來吧,那就更開心了。”
“那就不開心了,我們離了。”
陳小路的笑容凝住了:“離了?真的假的?”她看了一眼小丁。
“是真的。”我說,“如果現在有富婆想包養,我是會考慮的。”
“為什麼離?小三?”
“我們這種人哪有錢養小三,小三養我還差不多。”
“不過離了也好,離婚是需要勇氣的。不合適還在一起,多麼痛苦。很多人還不是為了臉麵一直在維持一個婚姻的空殼,既虛偽又懦弱。”
她這話似乎另有所指,我想追問,但終於忍住沒說,卻問:“你是開摩托過來的,還是坐公車?”
陳小路說:“坐汽車過來的。沒事,這個你不用擔心我。”
“那我們逛逛吧,帶你去吃小吃。”
“好啊!小丁。”陳小路伸手去拉小丁的手,“小丁,我們走啦,我們去逛街!”
卻不料這個時候,小丁抓起陳小路的手,放到嘴裏咬住不放。陳小路大叫一聲,臉都變形了。我大驚,伸手鉗住小丁的臉頰,這才讓他鬆開口。陳小路痛得眼淚都掉出來了,我抓出她的手,手指上有清晰的齒痕,暗紅色的血從傷口滲出來。我說趕緊去醫院吧,陳小路大口喘著粗氣,口裏卻說:“沒事,沒事。”
“走吧,我的車就在外麵樹下。”我抱著小丁就往外走。
陳小路跟在後麵出來了,我讓她在門口等我,我去取車。陳小路見我推著一輛自行車從樹底下出來,臉上呈現出一種十分驚訝的表情,這時我才明白,她一直以為我說的“去取車”,應該是開汽車,沒想到竟然是自行車。
她看看小丁,問我:“三個人,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