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漁民沒有遮陽帽，露出滿頭白發似雪，黝黑的臉在高懸秋日下顯得精神抖擻。
老而彌堅。
小漁船行駛到離海岸四五公裏的距離，海浪漸漸小起來，老頭兒停下船，一屁股坐在船沿，點上旱煙，啪嗒啪嗒抽起來，小船隨著海浪一搖一晃，老頭兒半邊屁股懸在海麵上，毫無懼色。
“尤裏大爺，您坐回來吧，在那邊太危險了。”蹲在小船中央的豆芽兒死死扣住船沿，滿心擔憂。
老頭兒尤裏吐出一口煙兒，露出焦黃牙齒：“不礙事，老頭子三歲就上船下海，和大海打了幾十年交道，知道海神的習性，掉不下去。”
豆芽兒雖然住在海邊，但是這是他第一次下海，而且還是乘著這麼一條小船，哪裏能不怕？如果不是今天天氣好，他打死也不肯下海的。
老頭兒看著麵色蒼白的豆芽兒，問道：“暈船還是不會遊泳？”
豆芽兒咬著嘴唇，輕輕點頭：“都是。”
“那就怪了，這麼怕上船，還跑到我這條小船上來幹嘛？”老頭兒不解地問道，“這不是自討苦吃嘛！”
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豆芽兒扣著船沿的雙手指尖發白，他並沒有回答老頭兒的問題，反而問道：“真的有海神嗎？”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懷疑海神或者說海神壞話，都要被懲罰的，”老頭兒嘀咕著，有些慌亂地四下望了望，發現沒有什麼異樣之後，緩緩吸了口煙，再慢悠悠吐出，壓低聲音道：“雖然我沒見過，但肯定是有的，如果不是海神發怒，什麼東西能掀起幾十米高的巨浪？這大海可不比陸地上，海神住在深海裏，能聽到我們說話的。”
豆芽兒緊咬著嘴唇，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敬拜海神就不會受到懲罰嗎？”
老漁民點點頭，“所以我們每次出海前都要向海神禱告，捕魚之後會將一部分魚放回海裏，算是孝敬海神的。”
“那為什麼海神還要懲罰我的爸爸媽媽？”豆芽兒突然望著老頭兒，淚眼朦朧，“他們出海前也祭拜了海神的啊，他們都是好人啊，為什麼海神還要將他們的穿掀翻？讓他們死在海裏？”
滾燙淚水奪眶而出，他別過頭，看向湛藍的大海，像是在質問：“為什麼？你為什麼奪走了我的爸爸媽媽，卻把我一個人留下？”
老漁民眼神一滯，一個海浪拍打過來，浪花濺起，撲滅了手中的旱煙。
良久，生活同樣潦倒的老漁民站起來，一隻滿是老人斑的手輕輕按著豆芽兒的腦袋，良久，才鬆開手，緩緩坐在旁邊，和小船一樣隨波逐流了幾十年的老人歎了口氣，“海神也有腦子糊塗的時候。”
豆芽兒緊緊握緊了拳頭，說出了一句在老漁民耳中最為大逆不道膽大包天的話。
“不管他是什麼狗屁海神還是天神，再犯糊塗，便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