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低的雲,厚厚的雲層擋住了太陽,像是一張巨大的被子蓋在草原上,他覺得自己伸出手就能摸到頭頂的雲層,但是他不敢,怕把雲層捅壞了,天要塌下來。
小男孩兒鑽進了帳篷,姐姐尼亞擰幹了水,將熱毛巾敷在大哥哥額頭上,他的兩隻大眼睛轉了轉,提著小木桶吭哧吭哧跑到小河邊,打了一桶水,又吭哧吭哧跑回來,趁姐姐不在,將大哥哥額頭上的熱毛巾取下來,放到小水桶裏,沾了涼水,擰幹,再敷在大哥哥額頭上,嘿嘿笑道:“這樣就不熱了。”
祖爾克斯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將蜷縮在婁樂歌懷裏的小羊羔交到小男孩手中,小羊羔咩咩叫了兩聲,男孩手指抵在唇間,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小羊羔還竟然真的不叫了。
祖爾克斯笑了笑,看向大眼睛大門牙的土撥鼠,卻見這個話癆罕見的閉上了嘴,拿著小刀在婁樂歌左肩的傷口處搗鼓,神色專注。
“肌肉壞死了,裂了一塊骨頭,幸好筋還沒斷,”他說,“酒。”
小男孩哦了一聲,甩開兩條小細腿兒一溜煙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拿回來一隻酒囊,遞過去,道:“喀秋莎嬸嬸家的,大門牙叔叔省著點喝,這是最後一囊了。”
土撥鼠愣了愣,砸吧著大門牙,“這酒可不是用來喝的。”他把酒倒在手上,洗了洗,然後看了看艾倫說道:“我要清理傷口了,少兒不宜誒!”
艾倫嘟囔著嘴,“我才不是少兒呢!”但是當看到那深可見骨、血肉模糊的傷口,他終於忍不住跑了出去,蹲在地上嘔吐。
土撥鼠是風虎騎衝鋒隊的老隊員,處理傷口自然不在話下,割掉婁樂歌肩膀上的碎肉和腐肉,清洗之後三兩下包紮好,看著取出來的三塊拇指大小的碎片,說道:“沒想到那個叫巴紮的家夥竟然得到了山嶺巨人的石化術。”
“那不是暗夜精靈族的法術嗎?”祖爾克斯問道。
土撥鼠洗幹淨手,點點頭,“小少爺也不用擔心,這種石化術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學習的,至少在墨索裏安家族裏,估計也就一兩個人能學會。”
“我不是擔心這個,”祖爾克斯看著昏厥中依然皺著眉頭緊咬著牙的婁樂歌,擔憂的說道,“他的傷很重。”
土撥鼠嘿嘿一笑,“這小子福大命大,死不了,不過也難為他了,一個人打這麼多人,還中了那老東西的蛇毒,估計以後會落下病根了。”
“我想給他解毒。”祖爾克斯平靜而堅定的說道。
土撥鼠一愣,慌忙說道:“解毒可以回去再說,並不急於一時。”
祖爾克斯卻搖頭,“七步蛇毒是劇毒,再加上有那個老頭的魔法加持,已經侵入到他的五髒六腑,回去就晚了。土撥鼠大哥,你能不能出去幫我看著門,不要別人進來。”
土撥鼠思索了一下,點點頭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又轉過身,問道:“小少爺,為了一個外人,值得嗎?我可不想老大回來打我一頓。”
祖爾克斯笑了笑,揮了揮手,等到土撥鼠猶豫的出去後,他把手放在婁樂歌胸口,自言自語道:“對不起啊,當時我隻是遠遠地躲著,始終沒有勇氣站出來,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希望能站在你身後。”
···
帳篷裏響起了斷斷續續的聲音,時而響亮時而低沉,像是古老的歌聲,又像是洪荒時代萬獸的低語,艾倫抱著小羊羔,隔著帳篷,仿佛能看到日月星辰的轉動,那古老的、堅定不催的力量波動在帳篷裏四散開來,讓他滿是震撼的心突然就平靜了下來。
帳篷上有個影子,顯得很是瘦小,歪歪扭扭地揮著手,跺著腳,像是祭司們跳著的古老的舞步。
土撥鼠斜靠在帳篷的骨架上,聽著祖爾克斯若有若無的咒語梵唱,看著北方的天空,喃喃道:“老大,要下雨了呢。”
···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喀秋莎講完話,端坐著,抬起頭看著麵前這個高大的男子,一道恐怖的傷口從他的左肩化到了右邊腰部,她想不通當初受傷時這個小山一般雄壯的男子是如何活下來的,就像她想不通為什麼婁樂歌那個小子有這麼強大的能力和生命力,今天發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理解的範疇。
從老族長安東尼的失蹤到郭爾巴巴的背叛,再到突然冒出來的梅克斯一行人,她將經曆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說了出來,帳篷裏很安靜,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感受著從這個高大男子身上傳來的威壓,瞥了一眼身旁低著頭的諾川,後者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又慌忙把頭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