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幽幽歎道：“這世道就是如此不公，有的東西，別人唾手可得，可我連想一想都不能。”
芳芷安慰道：“其實奴婢倒覺得古芳庵的日子好過些，雖然清苦些，心裏卻是十分舒坦。”
“我也是這麼想的。”嬿婉擦盡眼角淚水，強行擠出一抹笑來。
車外漸漸靜了下來，隻剩下馬蹄聲和車輪聲，再接著竟然聽到了鳥語和鳥兒飛過樹梢的聲音。
芳芷喜道；“約莫是要進山了，庵堂也不遠了吧。”
她掀開車簾望了一眼，果然已經上了山路，馬車開始顛簸起來。她忽的有些內急，便向外喚道：“師傅，還請停一停，我有些事。”
車外無人應答。
“師傅！”芳芷忍不住又喚了一聲。
還是無人回答。
嬿婉忽的有些不好的預感，猛地掀開了車簾，馬兒還在跑著，卻是無人驅使，外麵的趕車師傅竟然像是瞬間消失了一般。
“趕車師傅呢？”嬿婉看向芳芷。
芳芷顧不得回答她的話，臉上浮現出一絲驚恐的神色，她手指向前方：“小姐，你看！”
嬿婉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過去，前方不到百米處竟然是一座懸崖！
“怎麼辦？”芳芷哭道，“小姐，咱們趕緊跳車吧！”
馬兒卻是跑得極快，跟生了翅膀一般，周遭景物嘩嘩地往後退。嬿婉和芳芷都不由生了怯意，這樣的速度，跳下去隻怕也是死路一條。
猶豫之間，懸崖已經是近在眼前了。
嬿婉從前陪伴李桓到馬場騎過馬，對馬的習性略有了解，她大著膽子抓住馬的韁繩，緊張的籲了一聲，企圖這樣使馬停下。
但是她驅使馬的技術顯然不夠純熟，馬兒還是撒開了蹄子往前方的懸崖跑去。
芳芷急了，哭喊道：“你這畜生！快停下！這麼跑下去你也得死！”
馬兒自然是聽不懂人話的，仍是不停蹄子。
十步，五步，三步，一步……前方的懸崖越來越近。
嬿婉不敢再看，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很快她感覺到自己似乎飛起來了，然後是飛快地往下墜，她似乎聽到了淒厲的風聲，像是猛鬼的嚎叫一般滲人。
但是她一點也不怕。
薛老太太，迎宣，芳芷，杜蘅，福嬪……她們的臉一一在她眼前閃過，個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都是絕色的女子。就連薛老太太也像是年輕了二十歲一般，不再是老態龍鍾，而是精神抖擻。
好像記憶裏什麼東西突然蘇醒了。
她看見二十年前的薛老太太，有一個孩子，剛剛出生，還裹著繈褓，被薛老太太珍愛地摟在懷裏，寵溺憐愛地哄著：“好囡囡，不哭！外祖母在這裏！好囡囡，不哭……”
身穿長衫的薛達站在一旁，也依稀是二十年前的樣子，竟然眉目間有幾分英俊的氣度，他臉上帶著幾分悲戚：“如今妹妹妹夫都不在了，這孩子以後還是留在咱們家吧。蘇氏族人都是遠親，我可舍不得將外甥女交給他們。以後還是要勞煩母親了。我一定把外甥女將親女兒待！”
最後一個是李桓。
從城外古寺的初相遇，到君王美人的朝夕相伴，最後是他們不久之前的依依惜別，以前相處的點點滴滴都在她腦中一一閃過，像是走馬燈一般，不曾漏下一點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