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逃離北京
在去機場的路上,我和王小菊把手握得牢牢的。兩個人的手指都冰涼冰涼的,握在一起後漸漸開始變得暖和。
等候登機的時候,有好幾次我都忍不住想給胡誌軍打個電話,我想告訴他,我可能懷了你的孩子。但最終還是沒有打,我還是覺得自己很窩囊。
飛機起飛的那一刻,我渾身一陣顫抖,眼眶不覺有些濕潤。我離開自己的座位,到機艙最後麵一排臨窗的位子坐下,透過玻璃看著北京。又有星星點點的雪花開始飄落了。
飛機漸漸到達三千米的高空,眼前隻有片片白雲。
在昆明停留了一個晚上。我們住在火車站附近的一家國營旅館裏,下午五點的時候從旅館出來,到一個機票代售處訂第二天去麗江的機票。
到了麗江,我們住的三叔客棧,是一個香港人開的,旅店很小,布置得很有些情調,每個房間一晚上才要四十元錢。旅店中心是一個院子,種著幾棵芭蕉,牆角稀稀拉拉有幾棵草。馬上就要元旦了,即便是在溫帶的麗江也讓人感覺到幾分蕭條。三叔客棧又古老又時髦,又舒服又壓抑。我們住在二樓,太陽照下來,走廊裏浮光掠影一般。
窗外有條一米見寬的小河,水流聲很大,嘩嘩地卷著跑。
我們到麗江的當天就迫不及待地出去到處閑逛,到集市上買點民族味的小零碎,把自己精心地打扮起來招搖過市。年輕女人在一個風景如畫的地方總是不自覺地要把自己打扮成風景中的一部分,到了晚上就會在酒吧裏和各種看起來來曆不明的外國青年交談,迅速產生友誼,然後迅速分開。每天有很多各懷心事的旅行者來到這個地方,每天也有很多各懷心事的旅行者離開。我和王小菊更多時候隻是並排坐在三叔客棧的走廊裏,手捧著黑濃的雲南咖啡,隨便聊點什麼。
自從懷孕之後,我和王小菊有了些異樣,首先是不敢在北京待下去,在這次匆匆忙忙開始的旅行中,也盡量不去談阿裏和胡誌軍。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們仍然是我們用來解悶的最有效的聊天話題。但現在,胡誌軍和阿裏從我們的話題裏消失了。
可是有一天,王小菊突然說起,一個多月前,她和阿裏也來了麗江。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我說。
就是我們約定一個星期之內交換阿裏和胡誌軍的期限裏發生的事情。王小菊說。
我看著王小菊,我相信她在那一個星期裏把阿裏還給我的決心是堅定的,和我一樣堅定。
你用一次長途旅行來完全地了解阿裏,是嗎?我說。
她笑了,說,也用一次長途旅行讓他完全了解我。
那可是一次過於匆忙的長途旅行。我說。
她點了點頭。我突然感到一陣心酸。我當然能夠設想,一對剛剛開始交往的男女在不得已的時候一定要勉強旅行,其中的尷尬與艱難不說,還有那麼一點點冒險。
王小菊說,那並不是非常愉快的旅行,行程安排得非常滿,在那一個星期裏,王小菊表現得像一個十足的旅客,她要去的地方非常多。
一路上發生了什麼呢?我問。
我們坐火車,還坐了汽車,所有時間都在路上顛簸。人一顛簸,而且要麵臨的事情有點多,自然發生爭吵與埋怨,到達麗江的時候已經勞累得不行了,我們分頭行動,他一直在睡覺。王小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