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3)

小城鎮江位於江蘇省西南,西毗南京,東鄰常州,北望維揚。小城緊鄰長江,城內古運河穿插而過,與長江交彙,織成密布的水網。小城南麵是連綿的丘陵,北麵沿江是三座名山,順流依次是金山、北固和焦山,許多山把許多水和這個小城抱在懷中,山水養出小城的溫柔,小城為山水留下了故事。鎮江,古稱鐵甕城,又稱南徐州。鐵甕城是三國時期孫權因北固山地勢而建,為東吳一定時期內的政治權力中心,其城因山得險,雄偉異常,康熙大帝曾有詩讚“半麵煙嵐雄北固,一方形勢控東吳。”但說到北固山的詩詞,最為膾炙人口的還要數王灣的《次北固山下》,辛棄疾的《南鄉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懷》和《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三山控江而望,互為輝映,北固山上遊不遠即是金山。古代金山佇立在江心,其境清而形勝,固有“江心一朵美芙蓉”之譽,其畔中泠泉更是被譽為“天下第一泉”。金山最為人稱道的恐怕不是它的佛教文化和秀美景色,而是流傳了千百年的許仙和白娘子的故事,這個故事更讓金山美不勝收。北固山下遊不遠是焦山,江天夾一柱,海波不此揚,焦山隔岸裏許,兀自江中,山中藏寺,聞鍾不見。焦山碑林為江左之最,舉國僅次於西安碑林,是以焦山被稱為“書法之山”。北固至金山路上不遠是古渡西津,古渡南依雲台山,北麵長江,建築依山漸進,鱗次櫛比,掩映在蔥鬱的山林下,古樸且俊秀。小城裏還藏著許多名人,夢溪廣場沈括的大理石像,學府路畔“小霸王”孫策的墓地,等等。小城鎮江被很多詩人讚美過不知多少次,納蘭讚過,李白也讚過。

一城山水半城詩,蕭晴很喜歡這座小城,但是,他來到這裏隻是因為一個錯誤。高考那年他取得了一個不錯的成績,一個不算好卻可以讓他去任何城市的成績,可是他的誌願卻不是自己報的,他把這個可能會影響他一生的選擇交給了另一個人,他隻說“隻要是江南,專業都可以,學校都可以。”江南是他的一個夢,也有他放不下的一個人——一個男人,他叫他偉哥,曾一起啃了兩年方便麵的難兄難弟。他知道,親情有太多的理所當然,所以親情有太多的不得已卻說不得。友情是一杯酒,親情總是那個勸酒的人,喝得多少酒在自己,喝不喝勸的酒卻不全在自己。又何況,對他而言,親情在記憶裏的都很少,在夢裏的也不多,一路走來,不離不棄的都是朋友。

十一月的鎮江還不冷,道路兩旁都是長青的樹木,柳樹也還是綠的,隻有楓葉是紅色,提醒著路人應當加衣禦寒了。蕭晴此時在路上,天已將晚,蕭晴背著大大的書包,拖著重重的行李箱往江邊去了。

日薄崦嵫,時近黃昏,蕭晴把行李箱和書包放在長江邊,坐在行李箱上看著黃昏的江麵等待夜的到來。不遠處有一座漁村,村頭是一灣漁港直入漁村,漁港兩旁是灘塗,灘塗上簇擁著大大小小的蘆葦,開闊的灘塗上尚有淺淺的江水,時不時幾隻鷗鷺停留閑逛。夕陽照來,漁村升起嫋嫋的炊煙,幾個村民收起晾在江邊的漁網談笑著轉回村子。枯黃的蘆葦在夕陽的映射下並不顯得悲涼,而是泛著淡淡的金色光芒在風中搖曳,色調很是溫暖。夕陽灑在江麵上,經風一吹便在江麵上化作金色泛紅的鱗片,一漾一漾的很是好看。夕陽下嫋嫋的炊煙、色調溫暖的蘆葦,金色泛紅的波光把漁村裝點得很溫馨。蕭晴卻並沒有去欣賞麵前溫馨美麗的畫麵,他隻是盯著夕陽等待夜色的降臨。

最後一抹晚霞沉入遠江,月光灑在江麵上,漁舟唱晚,載著漁火搖曳著歸入漁港。時間到了,蕭晴掏出一支煙叼在嘴裏,打開行李箱和書包,一本一本地把書拿出來摞成一個爐型,然後把《論語》一頁頁撕下來點著扔進書爐,火光逐漸盛起,他還在往火裏麵添加“柴火”。蕭晴是一個愛書如命的人,書是他為自己留的一塊淨土,他在這塊淨土裏供奉著自己的信仰,而此時,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信仰,因為那一句“你也很好,我也很好,隻是我們真的走不下去了”。蕭晴再一次想到這句話,又摸出一支煙,從懷裏掏出一瓶白酒,開始祭奠,祭奠自己被帶走的信仰和帶走他信仰的那個人。

蕭晴自認為是個豁達的人,可他自己更知道的是,並非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豁達地麵對,眼前這件事就不可以。蕭晴安慰著自己,“並不是隻有我不可以放下,豁達如蘇東坡也是不能放下,也並不是隻有我後知後覺,蘇東坡也一樣。”蕭晴想到了蘇東坡的詞,“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蕭晴心想,蘇東坡如此珍愛他的妻子王弗卻為何在妻子去世十年之後才留下這讓人肝腸寸斷的思念?或許他當時是無法理清混亂了的情緒,說不出那是一種怎樣的悲痛,悲喜有時,人正恍惚,要用十年去理清當時的心情。蕭晴這樣安慰著自己,其實他自己當時也沒能理清心緒,等到理清才發現也是同樣的悲痛,於是他每天灌自己酒,直到自己不省人事,一次又一次地從椅子上滾到地下。蕭晴從滿地的書中扒出《納蘭詞》,苦笑著說:“‘當時隻道是尋常’,納蘭啊納蘭,你倒是會騙人,若是尋常,你又何苦癡癡地念個不休。”蕭晴翻開《納蘭詞》,扉頁上一朵玫瑰製成的標本,花枝已經幹枯,枝葉卻都很完整,不再鮮活的玫瑰仍讓此時的蕭晴覺得很甜蜜。蕭晴心知,自己就在此刻心裏還是有著許多甜蜜。

所有甜蜜的結束因為那一通電話,那一通他從來沒想到過的電話。一則不平常的短信讓他撥通了那通電話。

“你心情不好?”蕭晴試探地問著,他很會講道理,也很會給人洗腦,他曾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過,人活著就是為了高興,談戀愛也一樣,如果哪天我們的感情讓你覺得不高興了你就告訴我。他當然明白,他的話阮湘都聽在了心裏,甚至是每句都記得,蕭晴當然也清楚,那則短信告訴他,阮湘現在確實不開心了。“是不是考研壓力太大了?”蕭晴試圖岔開話題,這個時候他極力地想把話題引到別的地方。

“我想,”電話那頭的阮湘頓了頓,“我想我們分手吧。”電話那頭歎了口氣,又頓了頓,“其實也不算分手,畢竟我們連手都沒拉過,應該說是結束,我們結束吧。”苦笑,電話那邊的阮湘苦笑;悲苦,電話這頭的蕭晴隻剩悲苦。

良久的沉默,阮湘等著回答,蕭晴一片混亂,卻不知道怎麼去回答。

“我們結束,好不好?”阮湘的聲音再次響起。蕭晴當然曉得,像阮湘這樣的姑娘提出這樣的問題,不是因為她愛上了別的人。但這個問題,這樣一個問句該怎麼去回答?選擇疑問句,很多的選擇疑問句其實隻有一個答案是對的,當然是提出問題的人希望聽到的那個答案是對的,而且這個答案一定要是幹淨利落的。很多時候選擇是殘忍的,而這個時候選擇無疑是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