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地上的北唐士兵紛紛扯著嗓子嘶聲呐喊,聲音像是翻滾的巨浪,震蕩了此間的群山。也震蕩了此間成千上萬的的吳軍士卒。
“巍巍大唐!死戰不休!“這短短不過八個字的誓言,曾被多少代的北唐軍人牢牢地傳承,視為深心處最強大的精神力量。在這短短八個字的感召下,又有多少驕傲的男兒願意為之付出青春和熱血?又有多少的美好歲月全部融入在一把寶劍生鏽的故事中?
“好!“曾華將刀用力向前一指,眉目之間盡是不羈的飛揚神色,昂聲道:”殺盡南蠻!“
響應他的?是成千上百把高高豎起的,鋒利的長矛、橫刀。
鋒利的箭矢終於挾帶著尖銳的厲嘯,凶狠地從天空中攢落下來,洶湧的人群中頓時響起了綿綿不息的哀嚎聲。
吳軍頂著密集的箭雨。一步一步地踩在被屍體覆蓋的道路上,迅速地向前衝鋒,像是圓月之夜不斷湧上灘頭的海浪,一次又一次地拍散在堅固的岩石上。
時間一點一點地在過去,狹長的富士口陣地前堆滿了密密麻麻的身體,鋒利的刀劍在這裏折斷、英勇的男兒失去生命,曾華的渾身都沾滿了鮮血,有些是自己的,有些是對手的。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已經戰鬥了多久,又還能戰鬥多久。身邊的士兵在不斷地倒下,陣地上屬於北唐的聲音,越來越少。
就在此時,悠揚的號角聲從陣地的遠端響起。隨即傳來的是數十聲密集的慘叫,一抹抹飛濺的鮮血在黑色的天空中彙聚成一副濃豔的花布,勢若遊龍一般的火光映出一道道血流若隱若現地順著士兵的脖頸緩緩地流淌著。緊接著便是士兵的身體如僵硬的石塊木頭一樣,直直地倒在了地上,也不知是被人捅中了哪裏的心窩要害。
大批身穿黑色衣甲的士兵進入了陣地守軍的視線,這些人是白憲手中最後的機動力量,成員中也大多數是西部戰區。能力上自然是突出,對於時雋時銘的命令,更是無有不從。
白憲在判斷出陸雲極有可能偷襲富士口的情況下,並沒有從其他防線上抽調兵力,而是單單隻派了時銘率領預備隊全部壓上。這其中固然是有兵力不足的困難,但是更重要的,卻還是白憲對於時銘的看重。
河東事變之後,原本被譽為國之麒麟的時銘聲望跌入冰穀。質疑和謾罵接踵而來。如今的時銘在世人看來,不過是投胎在了一個不錯的門第,略懂些軍陣拳腳。要不是他父親時雋的名望地位,時銘充其量也隻是個千夫長的前途。
白憲自然是不這麼看的,成國公府和梁國公府同在一條街上,時遁初和白牧楚更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友。對這個“別人家的孩子”,白憲自然是有所了解的。河東的事情,從道義上來看,時銘無疑是十分無恥的罪人。在任何時代,拋棄隊友的軍人都應該被千刀萬剮。可是從單純的軍事角度上來看,時銘的做法卻是無可厚非。
如果時銘提前通知各城各地的守軍,那麼這些地方上的軍隊勢必要通知百姓撤離,這是如同黑筆寫在白紙上一樣清晰的事。而一旦百姓大規模的撤離,虎視眈眈的草原胡人必定會有所動作。無論結局如何,時銘手中那支南下的隊伍,絕不會像是今天這樣毫發無傷地抵達鄴城。
在如今的北唐年輕一代中,無疑湧現了很多的人才。比如深得皇恩的趙鼎,比如堅毅厚重的曾華,比如他的兒子白牧楚。可是能穩坐軍方年輕一輩第一把交椅的,無疑還是時銘這個親手指揮過西軍的將門虎子。
這一場對決,可謂是白憲手中的王牌對王牌。這些從富士口的後方迅速地攀爬上來的士兵,掀起了驚濤駭浪一般的攻勢。無所畏懼地撲向重甲在身的吳軍士卒,撲向吳軍士兵手中的橫刀長矛。兩股不同的勢力轟然相撞在一起,無數的盾牌與屍體翻飛。
當先的一名北唐軍官,正是處在風口浪尖上的時銘。雖然他全身披甲,可是腳下卻一點不慢,手腕一抖,鋒利而蒼勁的長劍迎上劈下,將迎麵一名吳軍士兵從肩膀斜劈成兩半,鮮血噴濺他一臉,身前的數名吳軍士兵大吼了一聲,橫刀高高揚起,對準他的臉砍去,長劍再次閃過一道弧形的寒光,回轉劈來,從數名吳軍的脖子上閃電般劃過,一劍之下,對手轟然倒下。
緊接著,一隊又一隊的唐軍士卒在時銘的指揮下踩踏著有序的步伐,一寸寸地壓製著吳軍士卒一步步地後退。痛苦的慘叫聲遠遠近近地陸續傳來,原本以為再衝擊一下便可大獲成功的吳軍士卒們,顯然是對這一支援軍的趕到大為吃驚。無論是士氣還是戰鬥力,時銘麾下的這一支部隊都遠非陣地上守軍可比,這一支剛剛趕到的軍隊,無疑更具有侵略性和毀滅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