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他們和韓言一起揮舞還未真正磨礪出來的戰刀,劈碎了整個淮東,一路而來,他們流過血,曾看見最親密的戰友倒在自己的身邊。隻是再不曾,因為一隊唐軍騎兵而狼狽如喪家之犬。
勝利,軍隊的信心從鐵血之中的勝利獲得。
無一例外,這些人都是高舉著足以遮蓋全身的方形巨盾,一手拿著橫刀。排著密集的陣形向衝擊而來的唐軍士兵狠狠地撞了過去。
下一刻,長矛與盾牌重重地撞擊在了一起。唐軍一向得心應手的戰術並沒有在吳軍的身上占到便宜。反衝過來的吳軍士兵巧妙地用盾牌去撞開了對方的長矛,橫刀隨即砍入了對方的身體。利用著短兵器在近身作戰中先天的優勢,橫刀迅速地在衝擊的唐軍陣列中殺出了一個口子。手持鋒利長矛的唐軍士兵接二連三地倒在吳軍的橫刀麵前。
衝在最前的一名北唐軍官剛剛用刀砍翻了一個上前的吳軍士兵,就覺得胸口一陣拔涼拔涼,低頭一看,鮮血正從他的胸膛緩緩地向外流出。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發現聲音艱難地卡在了喉嚨裏,什麼也說不出來。一道寒涼的刀光已經狠狠地從他脖子上掠過。軍官的身體失去了支撐,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身上的鮮血濺得腳下的泥土殷紅。
“北狗的將軍死了!北狗的將軍死了!“吳軍的士兵一邊高聲地叫喊著,一邊用力地繼續衝擊北唐的先鋒集群,後麵的唐軍橫刀兵被前麵衝散退下來的長矛兵衝散了隊形,吳軍的刀盾兵們肆無忌憚地展開著絕對的殺戮。唐軍的第一波先鋒集群在對方的猛烈反擊下潰不成軍,起初隻是士兵向後退去,到了最後,連軍官也開始帶著部隊開始後撤。
唐軍陣前的白文定臉色鐵青,看著潰退下來的部隊。他再次因為韓言的才華而震驚,剛才的吳軍所采用的那種反衝鋒戰術,自己之前從來都沒有見過,可是從剛才兩軍接觸的效果上來看,正是壓製西部戰區軍隊野戰衝鋒的不二法門。估計是韓言潛心研發所得。想來此人對於大唐精銳雲集的西部戰區並不陌生。
“將軍……“剛剛退回來的一名北唐軍官滿臉血汙,身上也掛著好幾處的傷口,顯然在剛才的交戰中也是拚盡了全力。
白文定眼眸的深處,有輕輕的歎息。剛才的那輪衝鋒,眼前這個從徐州大營裏一刀一槍打出來的軍官顯然是盡了全力,就算是自己帶著親軍衝上去,也隻能退下來。麵對新生的戰術,自己還遠不到可以應對自如的地步。
可是今日這一戰,軍隊隻能向前,從昨天突圍出來的士兵口中得知。曹莊內的曹士選已經斷了糧,越往後,戰鬥隻會越艱難。外圍的李顯忠所部雖然一直出兵不出力,可到底是東吳皇室嫡係中的嫡係無難軍,和西部戰區的那些部隊比,自然是差一些,可是比起自己這裏雜七雜八的隊伍,無疑是強得多。兵油子更是永遠都比隻會吹牛的軟蛋要強得多。
“本將如果此戰不死,一定替你撫恤家人。“說罷,白文定的身子便微微向前一傾,從腰間抽出長劍,劍光閃起,那名軍官連頭都沒有來得及抬起來,當時斃命。
退下來的唐軍眾人無不是心驚膽顫,剛剛倒地的這麼軍官已是校尉軍銜,在徐州大營更是待了超過十年之久。這麼老資格的軍官,白文定居然說斬就斬,更何況是自己這些連名字都未必能被別人記起的小人物。
“今日之戰,除死方退!“白文定的目光緩緩地掃過在場的所有唐軍士兵,聲音高昂地足以刺透高聳的雲層,刺破此間眾人心中最後的幻想,大聲說道:”大丈夫即食君祿,當為家國戰至最後一滴血液!我輩男兒,豈能貪生怕死!“
一時間,場內諸人聽完了白文定的這番話後都是沉默不語,攻占吳軍陣地的戰鬥是如此艱難,真要是攻下來才算,那大家估計都要去做馬革裹屍的烈士了。
景熙十六年十二月,公南下與吳寇血戰於曹莊,甘冒矢石,戮力死戰,身披數十創尤自力戰不退,至公壯烈。士卒焚公之軀體,竟得箭矢兩鬥。此誠家國未有之勇士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