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黎明前的黯淡星光(上)(3 / 3)

過客,真是一個總是惹人眼淚和悲傷的字眼。

夜幕下的白牧楚,眼眸裏流露著一點一點滄桑的光,腦海裏思緒不受控製地奔騰流淌。多年前,他曾短暫地燕京城裏居住過一段日子,那時的路可照已是執掌河北全部兵權的留守都督,百多年的將門路家正是聲威如日的時候。而薛沁的才貌和美豔已在那時初見了端倪。

不能忘記,那個漫長的黑夜裏,他和一個大方明媚的女子在如水的月光下,飲酒論詩,評說千古風流人物。更不會忘記,在黎明前的一刻,他還和趕來吃飛醋的路博德狠狠地打了一架,互相都掛了彩。

昔年燕京城裏多麼郎才女貌的一對人啊,如今,終究抵不過歲月的滄桑。

有些人,他們出現在那些陽光下永遠開滿了花的季節裏,陪我們度過著生命中最嬌豔的時光,將我們當成青春歲月裏最美的那一朵花開。那時的記憶單純而美麗,像是天邊炫麗的火焰,縱然流年似水,也不能半分忘卻。可惜,最後的最後,他們都成了江南走過的過客,空空憔悴了等在季節裏的容顏。

他在深心裏深深地惋惜著薛沁這個星光一樣璀璨明亮的女子。大唐在河北接連慘敗,皇室的威望在這一刻不會比茅廁裏的草紙好上多少。薛家、路家滿門替大唐盡忠,這樣的兩個後人。皇室無論這麼想,都必定要用來大做文章的。路博德已經和皇親粘了邊,又許了他重組五十二軍這個王牌軍。大唐旦有光複河北的一天,路博德縱然做不到當初路可照的位置,但是要振興家族應是不成問題。當然,他得要識時務。

但是薛沁?能娶這樣一個女子的年輕才俊實在是不多。從家世和地位上去看,滿朝的大臣子弟裏,他白牧楚算一個,時遁初算一個,再有一個韋相爺家的五少爺。其他的?但是薛家敗了,韋家已經交了一個兒子出來。他父親隻有他這一個兒子。時銘時遁初倒是合適。可是以時雋這位西部大帥一貫的作風來看,忍得了無所謂的罵聲,卻不願丟掉切實的利益。

若是崔安節娶了薛沁,倒也是一樁美事。昔年的青山落拓偷偷地想,他們在各自最完美的時光裏相遇,無關最初的怦然心動,也無關情深意切的同甘共苦。他們都各自清楚地知道,自己?並不是對方心中最深切想念的那個過客。但是沒有關係,他們依舊相濡以沫,依舊舉案齊眉。依舊明白著她(他)的悲傷,分擔著她(他)的苦難,在她(他)所有傷心難過的時候,張開臂膀,給予安慰。直到他們生命……或者是緣分的盡頭。

這不是愛情,卻足以相守一生。因為他和她,都是一個沒有了家的孤獨的人。

“不去看看嗎?”白牧楚目光沉沉,嘴角的深處,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像是透過那個在風中俏麗等候的女子,看到了那在埋葬在了心底的身影。低聲道:“淩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此番凶險,不要讓自己留下遺憾。”

“牧楚兄誤會了。”崔安節微微搖頭,輕聲道:“在下和薛小姐或許能成為知己,但絕非……”

“我知道。”白牧楚的聲音安靜而有力量,他認真地看著崔安節,緩緩說道:“朋友,也是需要告別的。“

崔安節抬頭看向白牧楚,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像是兩道流星沿著各自的軌跡撞擊在了一起,崩裂出無數信息的碎片。

許久,年輕書生的嘴唇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