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牧楚點了點頭,他剛才粗粗地看了一下,地上的屍體,胡人要占到一半多。這麼敢拚,後麵肯定還有援兵,否則他們不敢讓自己的實力消耗地這麼快,畢竟收編的漢人常常幹出和唐軍聯手做掉他們的事情,若是自身的實力不夠硬,他們是不敢如此的。
“皇上的涿州會戰才開始,咱們還有得守。”白牧楚看了一眼四周,低聲道:“今天胡人拚得這麼凶,看來涿州的胡人處境也很艱難。”
“最怕的是燕京的乃蠻部落。”曾華歎了一口氣,慢聲道:“乃蠻在崔伯淵的建議下,蓄兵養力,一直冷眼觀看河北、河東戰局。一旦他們出動,將會成為戰局勝負的關鍵力量。”
“崔伯淵此人當真是大才。”縱然身為敵對的雙方,且對方的品行實在是不堪,但是對於崔伯淵的才華,如今北唐的高層,都不得不敬佩。白牧楚緩緩說道:“若拋開蒙塔裏胡人的身份不說,倒又是人間一段孔明相遇劉備的佳話。”
“咱們在河北血戰連城,不知韓言會有如何動作。”曾華緊了緊自己傷口上的布條,血水已經將原本白色的布條徹底染成了紅色。緩緩說道:“自韓言入主淮泗以來,日夜磨礪兵鋒……”
“你在淮泗多年,以你來看,韓言此人才華如何?”
“此人才華,當真是是所罕有。”曾華由衷歎道:“昔年兩淮戰場,東吳一敗再敗。淮西百姓已對吳軍徹底失去信心,但是韓言孤軍守壽春,一城百姓為之效死。那些普通的民兵,雖然不善戰鬥,但是悍不畏死。”曾華閉上了眼,似是在細細地回憶當日的景象,許久,歎聲道:“如今淮西,鐵板一塊,韓言又是心懷大誌之人。若是他兵出淮東,再派水師攻略山東沿海,實在是不堪設想。”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吳人十萬軍。”白牧楚目光深沉,似是在細細地品味這句話裏的深深恨意和骨氣,他身處將門,雖然不曾立願燕然勒功,但是自小所見,便是大大小小的軍官武將。自己父親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在北唐找不出第二個人來。自小以來,他也算見識了北唐的青年才俊,其中若論軍略戰術,時銘是北唐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物。
可是襄樊一戰,白牧楚方知天下之大,英雄輩出。孟渝、裴度都是一時之雄,要不是白大拚上了性命的一箭,襄樊已然不保。而淮泗戰事,更不是白牧楚和時銘可以做得出來的大事。曾華性格執拗,一路以來,也不曾聽他對什麼人推崇備至,可是說起韓言,幾乎是滔滔不絕。盛名之下,其實難負。韓言的才能,不想可知。他不禁替自己的父親擔憂起來,如今河北戰局僵持,東南戰線兵力薄弱,李濼又是銳意進取的人物,若是韓言統率東吳精銳北伐,淮北、山東一地。恐怕會比河北還要糜爛。
“以你來看,若是韓言節製河東各路軍馬,當有幾成勝算?”突然地,白牧楚幾乎是下意思地問了這一句。大同的捷報雖然已經傳來,但是白牧楚等北唐的高層都知道河東的局勢,並沒有像軍報上寫的那麼樂觀。現在的河東還隻是處在準備反攻的階段,就大同而言,時銘雖然大潰勃勃人,但是其中傷亡的大多是征集而來的漢人和各個小部落胡人,真正的勃勃人傷亡不到兩萬。時銘並沒有將他們驅除出河東,所以此刻局麵,仍是充滿未知之數。
“若是韓言統兵二十餘萬……”曾華看向白牧楚,目光裏沒有一點點的遲疑和猶豫,片刻之後,一字一頓道:“拿下燕京,何以待今日。”
白牧楚猛然抬頭看了曾華一眼,他和時銘是自小的兄弟,如今聽到曾華如此直白不留情麵的言論,他的腦子裏不由地閃過一絲怒意,隻是當他抬頭看見了曾華一臉鄭重的神情後,隻剩下深深的擔憂。
第一次,他對北唐一統天下的前景,感到了深深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