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如水夜色(上)(2 / 2)

“照你所說,那樓下那些人所說的豈不是空話?”

“我們這一路南下,這些百姓若是說的都信了。”崔安節半是挪揄,半是認真地說道:“草原上的女人們,就算是放開了肚子生,也生不出他們所說數字的三分之一啊。”

自那晚紮娜公主大鬧崔家府邸之後,崔安節就趁勢帶著薛沁離開了燕京。那時趙德昭的大軍尚未北上,而崔安節從未進入過乃蠻的軍事高層,更何況外人看起來的結果更像是崔安節為了躲避紮娜而離開,所以乃蠻並沒有對於崔安節的離開而進行追捕。

一路南下,草原部落的騎兵和大大小小的強盜不時地出現。薛沁雖然學過兩手防身的招式,但是對上這些專業殺人的人,肯定是不夠看的。而崔安節在草原上多年,就隻學會了騎馬,身手還不如薛沁。

但是因為崔伯淵的存在,大部分的草原部落都對讀書人都異常地看重,而崔安節又熟知草原上各個部落的事宜,對於那些大汗的名字和秉性更是了如指掌,一路過來。隻要他說出當地占領部落的姓名。又表明想要替其效力的意圖。那些胡人無不放行。而一旦遇到強盜,崔安節則會根據當地胡人首領的性格弱點,替這些強盜出謀劃策,使他們得以迅速地攻入一些小縣城。

就這樣,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就這樣一路南下,從容應對。而一路上,他們也聽到了無數的關於北唐大軍戰勝胡人的消息,隻不過這些消息的真實性……

“你好像對於時銘不怎麼看得上?”薛沁慢慢解開自己的外袍,放在了架子上,淺淺一笑“時銘、白牧楚,可是洛陽城裏有名的才俊,多少女子都把心放在了這兩人身上。可是在你崔安節眼裏,怎麼就一名不文了。”

“白牧楚守襄樊,時銘戰西南。這兩人都是北唐未來之棟梁,但是……“崔安節微微搖頭,淡淡說道:“如今河東、河北之亂局,非大棋力者不能救。北唐軍中,若論用兵手段,白憲當之無愧是第一人,時雋次之。傅文召算得上是當世名將,可是河東的三十四軍居然掌控在時銘的手裏,從中不難看出,時雋還是把力全留給了自己的兒子。傅文召守城固然是天下所欽佩。但是以他手中現有兵力,力掃河東胡人卻是不夠。趙德昭就更不要說了,不過是在軍中呆過一陣的將軍罷了。”

“二十年前同樣是胡人突入關內,傅將軍用一個不滿編的營隊守在天成。整整五萬胡人強攻半月不能下,如今傅將軍手握雄兵二十萬,河東的胡人不過是插標賣首罷了。“

“我知道,傅文召是守城之集大成者。“崔安節目光平靜,緩緩說道:”可是你想過沒有。襄樊李繼業、太原傅文召,一南一北,向為國之柱石。可是這樣的大才,趙德昭派去時雋的麾下做位高權輕的高參,寶刀劈柴。為什麼?路可照不過中人之姿,已過花甲的老將,卻被趙德昭委以重任,擔任燕京留守那樣的重任,為什麼?“

“趙德昭是兵變上台的天子,他從心底裏明白。要想穩固自己的權位,就必須有力地掌控軍隊。但是很不幸,在北唐這個遍地都是將門的國度,皇室雖然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但是要想完全掌控整個國家的軍力,卻並非那麼容易。更何況原先不少軍鎮的都督都是在趙德威時期提拔上去的人物,對於趙德昭這個借勢而起的天子,未必瞧在眼裏。還好,趙德昭的手裏有一個白憲,昔年白、時兩人聯手的關中大戰,既用巨大的戰果奠定了他們二人的牢固地位,也穩固了趙德昭剛剛上台的權威。更重要的是,西漢在關中的慘敗讓你們北唐看到了一統的契機。在這個時候,擁有赫赫戰功的時雋理所當然地在趙德昭的授意下成了西部戰區,借著抽調各方精銳的契機,重新洗碼各大軍鎮的勢力。當年威震河西的馬家在這十多年內,風頭可是降了不少,更不要提那些背景不足的將軍了。傅文召能待到今日,還被時雋委以北上統兵這樣的大任。顯然是個知道政治鬥爭的將軍。這樣的人,是決計不會去出那些要命的風頭的。如此一來,傅文召的作用便隻能存在於固守,河東的唐軍若是想恢複全境,便隻能看時銘的表現。可是如此重要的一場戰役,一個稚嫩的肩膀是不足以承擔下來的。而河北?若是趙德昭放手薛辭修,令其單獨領兵,縱不能勝,也可保住河北之半壁。但是趙德昭親臨一線,十數萬洛陽子弟,當真不知還有幾人能再看到牡丹花開。“

“怪不得你不辭辛苦。“薛沁的臉上掛著微微的嘲諷,道:“原來是看準了北唐要節節戰敗,好讓你這個深知乃蠻軍機的崔伯淵弟子,迅速平步青雲。或許北唐最年輕的宰相,就要在數年之後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