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個方書瑤!”吳延年猛然閉上雙眼,神色間一片木然,總有一段時光會在我們的心間流淌,我們透過著早已褪去青澀和稚嫩的目光,輕輕地看著,那時我們的天真模樣。那是烏衣巷的空地上,是不是總有一群歡樂的孩子,那開心的笑容,像是冬日裏最溫暖的陽光,溫暖著那片被權利和欲望緊緊包裹著的土地。
“吳延年!蘇子休!你們快出來!”
“幹什麼!”兩個瘦弱的男孩躲在門房後,顫栗著身子,大聲地說道:“今天我們要去王先生那裏練字,不能陪你們玩!”
“胡說!”一個粉嫩的小女孩雙手插著腰,鄙夷的說道:“王先生在我們家呢,你們去哪裏練字!趕緊出來陪我們過家家酒!”
“我們肚子疼!”“腰疼!”
“你們再瞎說!”門外的小女孩聲音一下子高了起來,道:“你們再不出來,我就去告訴吳伯伯和蘇伯伯你們偷看我洗澡!”
“哪有!”“胡說八道!”
兩個小男生一下子衝了出來,臉色漲得通紅,激動地對著那小女孩說道:“誰看你洗澡了!”
“嘿嘿。”小女孩奸詐地笑著,像是一個剛剛得手的狐狸,一把抓住了兩個男生,大笑道:“今天吳延年當我相公,蘇子休當我兒子!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指節因為過分的用力而顯得格外蒼白,許久,他睜開眼,牢牢地盯著身前相交多年的好友,一字一頓道:“她如今,生死不知。”
時光裏的姑娘,她陪我們度過了那些稚嫩和荒唐的歲月。可是後來,她又去了哪裏?
“你能怎樣?”蘇子休坦然麵對著吳延年的灼灼目光,聲音裏是不起一絲波瀾的平靜“自古風塵出俠女,仗義每多屠狗輩。我們這些人,不過是被家族權勢縛住了身體的蜉蝣,轉眼便是過了一生。你又憑著什麼,去對人說天長地久?”
吳延年沉默不語,似是全身都在輕輕顫栗,他倒了一杯酒,低頭飲下。隻是這酒中,又混雜了多少情愁,多少過往。
“你幾時動身去武昌?”蘇子休緩緩替好友倒上了一杯酒,淡淡道:“吳大將軍坐斷江漢,麾下數十萬敢死勇士,卻常年為家族所縛。不過,如今風龍雲虎,孟渝雖然敗在襄陽,卻挫動了北唐的襄樊根基。你去襄樊之後,未必沒有追亡逐北的機會。”
“功名當在馬上取。”吳延年看向窗外湧動人潮,更仿佛,看向那個青梅竹馬,淺笑盈盈的女子。慢慢道:“小時候,我們說過,要一起去洛陽看牡丹的。”
便在此時,一陣低沉肅遠的號角聲響起,厚重的城門緩緩開啟。
六朝古都,江南佳麗地,也在這一刻,陷入深深的肅穆之中。
升到正盛的陽光,一點一點地透過梧桐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痕跡。然後,一點一點地開始凝結。
刹那間,百姓的眼中出現了無邊無際的的青色水潮,一寸寸地席卷而來,在陽光下折射著滲人的寒光,淹沒了眾人所有的視線
青衣鐵甲的精銳,分作六列,嚴陣肅立。當先一人頂盔貫甲,青色披風於風中獵獵飄揚,胯下戰馬毛發灰褐,雜亂不堪,卻體格健壯,神采飛揚。他一馬當先,隨後的六列騎兵依序而行,整齊劃一。嗒嗒馬蹄,一下下地敲響在建業的甬道之上。
禮樂畢,頂盔貫甲的將軍勒馬駐足,右手微微一抬,身後將士立時止步,果決幹脆。
將軍翻身下馬,緩步走到那明黃傘蓋之下,解下腰間佩劍,遞與內侍。而後微微低首,屈膝側跪下去
傘蓋下的東吳天子抬手虛扶,隨行的禮部官員,展開皇綾,宣讀著犒封禦詔。
遠遠看去,一身的青衣鐵甲於陽光下,熠熠生輝,光彩奪目。將軍恭敬地雙手接過詔書,起身,麵對著隨行諸將士,昂聲道:“吾皇萬歲!”
這個聲音是如此的年輕而又充滿威嚴,在這個舞榭歌台,處處風流的江南古都裏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