慷慨激昂的聲音迅速地傳遍了城樓,所有的懷疑和不安都仿佛在這短短一瞬間煙消雲散.孟渝遠遠地看了一眼城樓上發生的一切,心裏麵卻生出異樣的感覺.對於北唐,他一直有很清楚的認知.不言放棄,至死拚搏的精神幾乎融入在骨血中.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視死如歸,但是隻要主將鎮定勇敢,北唐軍隊的戰力往往要遠遠地超出西漢和東吳.李繼業或許比不上白憲的多謀善斷,時雋的兵多將廣,甚至於是往昔坐鎮兩淮的曾布也未必能全盤勝過.但對襄陽而言,他無疑是最特別的那一個.十年的時光足以讓這座城市的人們信任這個殺伐決斷,勇敢果毅的男人.
耳畔邊愈發刺耳的金屬撞擊聲將他的思緒拉回了眼前繁亂的戰局.西漢為了襄陽一直在做著準備,一批又一批的細作內應像釘子般深深紮在了這座城市.其中大部分已在這裏生活超過了十年,娶妻生子.幾乎已成為地地道道的襄樊百姓.但是更多的卻是在一次又一次嚴厲的盤查中倒在了北唐的刀鋒下.
北唐的君王們哪怕是在冰肌玉骨的撲鼻香風中,也聞得到西漢和東吳對於襄樊一刻不曾改變的野心和欲望.曆任的襄樊都督無一不是刀山劍林,屍山血海.一步步踩著白骨上來的出色軍人.在這樣嚴厲的監控下,能夠生存的不過數百人,遠遠不到決定一場戰役的地步.
但是襄陽守軍家眷過度的集中卻給了孟渝天大的機會.幾百人的力量雖然渺小,但是刺殺一個營級的指揮官已是綽綽有餘.城南的動亂必定會讓李繼業有所顧及.很少有人可以眼睜睜看著家人受死而無動於衷.在成功吸引了守軍注意的情況下,才有了這金子般珍貴的機會.
上天既然給了你機會,不用,就是對天的不敬.
漢軍士兵在沉亢悠長的號角聲中正不斷向唐軍僅有的幾個陣地發起攻擊.
戰場上火光彌漫,滿目所望一片狼籍.各種攻防武器的殘骸堆得到處都是.瘡夷殘破,雙方戰士的斷肢殘體和血紅的顏色隨處可見,觸目驚心
簇擁在孟渝身旁的將軍們眉頭緊縮,漢軍的攻擊進程極不順利,軍隊傷亡慘重,卻遲遲不能拿下守軍的陣地.為數不多的唐軍巧妙地利用了襄陽城內錯縱複雜到街道民巷,集中了兵力在關鍵的幾個地方嚴密防守,使得漢軍一直無法建立有效的城門陣地,更是無法寸進一步.
“殿下,是不是把神臂隊掉過來加強一下攻勢."
"我們在這裏有數萬兵馬,難道還拿不下北唐的一個營?"
孟渝淡淡道“其他三個方麵不能減緩攻勢.這裏地形狹長,我們兵力上的優勢很難發揮出來.如果李繼業集中了力量固守此處,形勢對於我們反而不利.讓十九軍的張勳親自組建奮勇隊,從兩翼迂回側擊.二十五軍的重甲營正麵推進.如果拿不下,他們就把這一身軍裝脫掉在這裏."
周圍的氣氛都有些沉悶和壓抑.無論是十九軍還是二十五軍,都是西漢在荊襄地區的曆經多場大戰的王牌精銳.其中張勳的十九軍更是荊襄地區少有的幾支混編軍,足足有十一個營的滿員兵力.幾乎是一般整編軍的兩倍.如此強軍若還拿不下區區的一個前營陣地,他們這些肩膀是掛滿了榮譽的將軍們也確實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遠遠的前麵,腰際懸掛著利劍的守軍指揮官疲憊地抹了一把臉.就在這短短不到半個時辰內,原先將近兩千人的兵力在漢軍不惜代價的連番攻擊下,剩下的不到區區四百.雨石台和十八街等陣地相繼失守,此刻隻剩下殘破不堪的蕭家口還在手中.
“大人,都督怎麼還不派援兵過來?"很年輕的士兵,清秀的麵容上有著被戰火塗染的汙黑,顯得格外的消瘦和憔悴.
指揮官心中微微一歎,有些不忍去看少年天真的眼神.這裏地形狹長,隻要不丟掉蕭家口這個最後的陣地,漢軍就不可能寸進一步.過多兵力的投入未必會達成心中所願.他們的都督必定要等他們遲緩漢軍的銳利攻勢後才能夠出兵救援,最大限度上的去接近成功.
而這個時間,便是必須用他們的血肉軀體去換得.他相信他的都督不會放棄他們所有人的生命,但卻不知道究竟要堅持到怎樣的地步.
可是這些,又如何去和一個腦子裏還保留著天真和稚嫩去告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