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一個將軍隻需要一場戰役,就可以名揚天下,四海敬仰。同樣,也隻需要一場戰役,便身敗名裂,遺笑天下。
“裴度,依你來看,那淮西最終會是何人稱霸,何人天下?"
“這一次東吳內部勢力傾軋,白憲雖然是冒險一搏,但是時機看得極準,和東吳世家可謂是同舟共濟,死死拖著李濼手中的兵力.韓言但凡能有半分機會餘地,也不會將數年積累力量拱手送與我們.不過……"年少得誌的將軍帶著些許無奈,些許感慨,輕輕笑道“韓言實在是最特別的一個,未來的事恐怕隻有老天才能看得明白."
“白憲到底不愧是天下名將,目光如炬,這一次江南大營不過出兵十數萬,卻成功調動了東吳的幾大世家力量.陸家聚兵吳越,虎視眈眈.方家餘力進取安慶,吳家在武昌一線四個軍的兵力東調,阻擋建業禁軍西援,蘇家在京中策應三方並牽製李濼手中軍力,又有淮東唐軍兵鋒微露,令揚州,泰州吳軍不能輕動.超過四十萬的人馬做了白憲的同盟,策應他打決定兩淮未來走向的重要一戰.不過這也給了我們前所未有的機會."冷冷的眉梢眼角也開始有了一些融化的溫暖笑意,西漢雄心壯誌的皇子昂聲道:“李濼與韓言的孤立迫使他們必須與我們合作,他們需要我們牽製吳家和荊襄唐軍,更要保證趙德昭的最先關注點是在襄樊.而我們也順理成章地撿起天大的便宜."
“可是安慶的情況不容樂觀,方家這些年雖然在兩淮一敗塗地,聲譽極差.但是對於安慶百姓還是照顧頗多,數百年根基終是不可能被一朝清洗.宋希甫的能力盡管不錯,可要麵對如此大的場麵終歸是稍顯稚嫩."
“安慶對於東吳太過重要,誰能夠占據安慶,誰就能輕鬆贏得主動.世家為了安慶不惜與虎謀皮,同盟北唐.將吳慶之托在武昌已是最大極限,韓言應該想過了一切的可能,他既然留宋希甫獨力支撐,必是有所安排."孟渝微微地張開雙臂,感受著身後大軍帶給自己強烈的安定與信心,深深地呼吸,像是在驅逐著心中最後的那一點猶豫和擔心.沉聲道:“裴度!這可能是我們今生奪下襄樊的最大機會,亦為西漢徹底據有荊襄窺視中原的最大可能,我們不可以錯過!"
裴度正色道“願隨殿下開創家國千年基業."
身後大片大片的鐵潮振臂呐喊,高高舉起閃爍著森冷寒光的刀山劍林仿佛一片森然可怖的鋼鐵森林籠罩在金城湯池的襄樊上空
時光沿著熟悉的軌跡一路磨砂,平緩而有規律,一刻不曾停留.
記憶中的重鎮襄陽,便注定是因戰亂而繁華,因戰亂而重要的地方.
趙庭訓建立北唐之初,國內根基不穩,叛亂頻發,敵對的勢力沒有得到徹底的清除.在民間也沒有什麼特別高的聲譽,而西漢孟家卻也從來不缺趁火打劫、雄才大略的君王。
在關中北唐主力的嚴防死守之下,荊襄成了雄心勃勃的西漢最好的突破口.在兵力不足,民心不穩的艱難局麵下,襄陽成了趙氏家族最後的信心,抗擊著數不盡的鮮血淹沒人間.死死扼守著阻擋西漢窺略中原的門戶
西漢的將士並不是不夠英勇善戰,隻是襄陽,一直牢牢地被北唐握在手中.
這一場輪回糾纏,竟也已經有了上百年的歎息。
戰鼓聲重重敲響,仿照白家疾羽建製而組建的神臂隊紛紛踏前一步。早有士兵上前點燃纏在箭頭上浸過了沸油的棉布。下一刻,熊熊燃燒的火箭掠空而起,劃過燦爛華麗的軌跡向著襄陽城頭呼嘯而去
“殺阿!”
山蹦地裂般的喊殺聲像是驚淘駭浪一樣迅速而張狂地席卷了這一片天地.早就嚴陣以待的八個步兵方陣,整整兩個軍的精銳步卒像是終於衝破堤壩的洶湧洪水,激活了全身的力量向襄陽蜂擁而去.零零散散的火紅的衣甲仿佛滴落在草間的零星火點,誓要將眼前的如墨漆黑都燃成徹徹底底的灰燼和毀滅
也就在八個步兵方陣發起衝鋒的那一個瞬間,漢軍的後陣響起了整齊而厚重的巨大聲響,數十座體型碩大的投石機緩緩挪動身軀靠向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