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漸漸稀薄,屋裏點了紅燭,本是吉祥的日子,她心裏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不妙的事。她修生息決,早晚有一天,師父和師姐會接引她去上界,而陶九知修的是幽冥道,修到極致,破開的通道很可能是通往九幽黃泉……
一個天,一個地,還不若就在人間做一對眷侶……
此外,他們二人現在都是修士,生育子嗣怕是比平常人困難得多……這樣一想,她的好心情又去了一半。
“梳好了。”綠漪忐忑地垂下手,請她看看滿不滿意。
鏡中人盤著高髻,前額的頭發卷曲出弧度,鬢角留出幾絲彎曲的秀發,端正高貴的同時又添嫵媚,四周較蓬鬆,並不是根根分明地緊緊約束著,氣質顯得婉約沉靜,不似西方貴婦同等造型時的嚴肅不解風情。
蕭佑薇將桌上的五瓣桃花簪收起來,點點頭說:“可以,就這樣吧。”
綠漪明顯鬆了口氣。
女官喚上嫁衣和鳳冠。新娘用的頭麵多是以金和紅為主色,所謂鳳冠霞帔,得要一身紅色,喜氣洋洋,千嬌百媚。
嫁衣是女兒家一生中最重要的服裝,在女人的心裏比得封誥命後的禮服還占分量,所以大多是女孩子從小就開始做,一針一線,一點一滴,繪的是閨中不能言說的瑰麗好夢。
一件嫁衣要繡到出嫁前才完成,不算厚重的衣物上承載著少女時期的全部綺思。
不過在蕭佑薇這裏破了例,她這身行頭是自己繪的圖樣兒,交給京都最好的繡坊定製,後來被陶九知聽說了,嫌棄民間的繡娘技藝不佳,把樣子打出來之後交給了宮裏的司製,一幹繡娘日以繼夜精心製作,趕出了這麼一件獨一無二的嫁裳。
著紅裳,簪步搖,不經意望見自己眉心還有主仆契弄出的印記未散,她略加思索,拿起畫筆寥寥幾下繪出了一個精致的花印,與那蝠印兩相結合,在女子的柔美裏增了幾分英姿。
燭影搖曳,女官退了幾步,無聲地跪地。
蕭佑薇還在用小些的畫筆勾畫花蕊,乍然在銅鏡裏看見影影綽綽的高瘦身影,笑道:“登徒子,你來得早了。”
大越的規矩,拜堂之前新郎是不準和新娘子相見的。
陶九知看得癡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大紅衣袖覆在她同色的嫁衣上,整個人在她身後摟得極緊,她微愕,察覺到他的手臂竟然在隱隱發顫,心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輕柔地拍拍他手背哄道:“我不會反悔的,今晚過後,我們就是夫妻了。”
她回轉過半邊側臉,燭光下更是美得不可方物,他不禁彎下脖頸,嗅著她身上的馨香。
蕭佑薇被他的氣息弄得發癢,咯咯笑著避開,將梳頭婆婆之前說的吉祥話給他念了幾句,這人也跟著笑,難得和善地吩咐女官厚賞,將梳頭婆婆喜得眼睛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