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蕪苦笑著壓住心口,覺得可能是自己思念過度,出現幻覺了。
秋月太單純了,以為一個救命之恩的假借口可以瞞得過家中至親。
最初,遊家主和遊老太君對他都很熱情,從府裏劃出一個院子給他暫住,可是兩人交往過密,終於引起了遊家主母的猜疑,那次被撞見兩人摟抱之後,遊家人的態度就變成了他噩夢裏那樣,鄙夷,厭惡,果然禁止秋月再與他來往。
高蕪自認為已經被多舛的命運打磨成了一塊石頭,直到他遇到遊秋月才知道,石頭也是有心的。秋月之於他,就是天邊的明月,他隻能借著水麵的倒影稍稍觸碰。什麼地久天長,纏纏綿綿,都隻是他們的妄想。
他怔怔地看著書上的小字,又想,家人都已經不在了,他現在有機會坐在這裏苦讀,已經是靠恩人幫助,不能有負恩義!就當那是個美好的夢,醒來之後就存起來,一切以科考為重,父親還等著他去翻案呢!
他卻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年就在離他百米左右的胡同巷裏,含淚揉著額頭。
遊秋月衝得太快撞到了一個人,那人沒事,他卻傷著了,真納悶,看起來這麼纖細柔弱的女人,身上怎麼跟鐵板一樣堅硬?
這是個身材纖長的女人,端莊素淨,不施粉黛的臉清麗動人,就是看人的眼神有點冷。
凝霜上下打量,見他麵生,有些警惕地問:“你來這裏有什麼事嗎?”這條胡同就住了兩戶人家,除了她就是後麵那個少年書生,看眼前這少年衣著普通,不像是友人口中的那位遊家公子,她自然上心。
“我,找高蕪,他是住在這兒嗎?”遊秋月也是小霸王的脾氣,可是到了這個女人麵前,不知不覺怯了幾分,小聲答道。
女人的臉色鬆了下來,“你叫什麼?”
“遊秋月。”
這就對得上了,凝霜指著最裏麵那戶的大門說:“他住那邊。”
遊秋月道了謝,剛走兩步忽然聽見動靜,回頭看見女人歡欣地出去,從信客那裏拿了個信封回來,臉上還帶著新嫁娘一般的嬌羞。
他明悟,八成是這女子的丈夫寄回的家書。發現女人回到門邊,正在看他,他笑嘻嘻地跑了。
敲開門,一對小情郎終於見了麵,都激動得滿眼是淚。
他們在一起的確屬於離經叛道,可是兩人的骨子裏都受過嚴苛的教養,從來沒有什麼過分親昵的舉動,訴說了衷腸之後,規規矩矩地搬來椅子緊挨著坐下,開始講述分離以來的種種經曆。
聽說高蕪搬到這裏是得了蕭姐姐的幫助,遊秋月笑彎了眼,直誇她是個好人。
待到屋子裏的光線昏暗下來,高蕪好像想到了什麼,緊張地起來拉他,“不早了,你快回家去,不然遇到暗司抓人可不是開玩笑的。”
遊秋月想說不怕,又舍不得心上人為他擔心,便乖巧地跟在他身後出去。
兩人正在胡同裏依依惜別的時候,遊秋月眼尖,望見前頭飄過一個素色身影,因為光線昏暗,差點以為是鬧鬼,被高蕪眼疾手快壓住了那聲驚叫。
“噓,別怕,那是黃夫人。”說完,高蕪自己也納悶,自言自語道:“怪了,黃夫人平時很少出門的,怎麼挑著這個時辰出去,是家裏遇到難事了嗎……”
遊秋月聽出他的擔心,想起那少婦的姿容,不禁酸道:“真有什麼難事也有她夫家解決,要你操心!”說著還白了他一眼。高蕪傻兮兮地摟住少年的肩膀,不好意思地說:“也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