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從此刻起他真正自由了。
“小桓,你應該去當個俠客,永遠活在太陽底下,那才是真的你。”
許多年前她語重心長地同他說過這樣的話,多年後,他終於不再盲目地想要跟在師姐後麵,想要重複她輝煌的人生軌跡。
阿七重新揀回了他的真名。這個年輕的男人抬眼看著金燦燦的太陽,一直看到眼淚糊了臉頰。
師姐,再見了。
……
後來,京都龐大而空洞的影子裏少了一個不合格的暗衛,江湖上多了個仗義爽直的俠客,他叫燕桓。
……
夕陽的影子梢裏,黃濤影為愛妻擦了擦額角的汗,問:“那是你的朋友?怎麼不邀到家裏坐坐?”
凝霜說:“他是我弟弟。”旁的什麼都沒說。
她不後悔給出那顆藥,自己的身體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的地步,即便吃了也隻能暫且消厄,最多續個半載的壽命,可是讓小桓拿去用了的話,沒準他就能去實現小時候的大俠夢想,多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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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節過後不久,京都陷入一片恐慌,無人可以逃脫這種恐懼。
涼風陣陣,天光昏暗,黑暗逐漸侵蝕大地,正如那片不知起因的黑洞正在侵蝕著太陽。
“天狗食日啦!”
昏暗中不斷有人叫喊,孩子的哭叫聲傳了滿城。
蕭佑薇怔怔地望著廊下辛苦耕耘著的蜘蛛。
蜘蛛這種小東西有個習性,它們平時萬分珍視自己的網,然而當發生日食的時候,它們會毫不留情地對自己心愛的家予以拆除。
就像現在這樣。
闌意有點打抖,貼著她身體不吭氣。
不知道從哪裏響起第一聲鑼鼓,闌意精神一振。
她摸摸孩子的頭,到底還是個孩子啊。
民間認為日食是不祥的象征,那是上天的意誌在幹預人間,向君王發出警告。每當日食現象發生,古人會敲門擊鼓,祈求太陽盡快複圓。
她不好用現代科學告知闌意這件事的原理,最後歎了口氣牽起他冰涼的小手說:“不怕,師父在呢。”
山雨欲來,蕭佑薇從原著裏已經知道會有這場日食,可是之後的變化卻是讓她始料未及的……
“陛下,蠻女被俘入京不過須臾光景,教化無果,又逢天降異象,定是蠻族的凶殘觸怒了上蒼,如今之計,唯有將蠻女作為祭品供奉給天神,才能平息天怒,保大越安寧啊!”元老涕淚橫流伏地苦勸道。
提及蠻女時,老大臣滿眼的憤恨,好像隻要蠻女在他麵前,他就能動用這口老牙把人家撕個粉碎咽下去。
不知情的人必定會以為他果真找到了日食的根源,蕭佑薇在旁邊聽著,嗤之以鼻。
日食在所有的天災中應該是級別最高的一種,這個最高不是按傷害程度,而是指在民眾中的影響力。
舉個例子,如果某地發生了特大地震,君主在京都得知消息,火速派人準備錢糧支援災區。那麼事後民眾對他感恩戴德,至於這次地震是不是由於君主不賢,誰在乎呢,隨便推出個地方長官當替死鬼就好了嘛。
而日食就不一樣了。
君主掌權,奉的是上蒼意誌,日食卻相當於上蒼對君主直接發出不滿和警告,這是沒辦法推卸出去的,再賢能的君主也隻能認栽。
這種時候當然就需要機智的臣子去幫忙開脫,找理由把鍋移出去。
皇帝聽了他這個解釋,顯然是滿意的,當天就下旨處死蠻族王女蘇哈娜,以示誠心改過,並表達大越與蠻族不死不休。
有國師在場參與的第一次朝會,就這樣在一眾臣子的歌功頌德中謝幕。國師始終沒有發表意見,這讓皇帝欣慰的同時又覺得不對勁。
退朝後,蕭佑薇推了推麵具正要離開,忽然覺得有人在看她,順著目光揪去,卻是個身披金甲的陽剛少年,少年被她抓了個正著,燦爛一笑,大步走了過來。
蘭相懷疑地看了看他們,少年大聲說:“國師大人,陛下請您去商議祭祀事宜。”
蘭相聽後了然,掃視一圈果然不見幾個禮部官員在場,於是放心走了。
蕭佑薇跟華林一前一後走在前往養心殿的小道上,她聽見華林小聲說道:“我想回青州。”
她詫異地問:“回青州?”她沒有聽錯吧,這孩子回京為的難道不是認回身份,奪取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