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炎炎夏日,這裏是接天碧色映著朵朵紅花,美不勝收,人在橋上,隻覺誤入蓮台仙境。
他第一次來這兒是在十幾年前,那是大越開朝以來的首次春獵,規模宏大。這蓮塘那時候就已經修得很完善了,因為是用前朝遺宮改造,本就經了精心養護,這裏沒動多少工程,更多地保留了自然美景,添了曲折的石橋和新建的亭子。
那時春獵剛結束,他卸了弓箭,站在層層碧浪之間,心想:如此盛景,應攜此生之摯愛同賞。
一晃多少年過去,這個心願……
他怔怔地想著,耳邊隱約有長子和孩童的對話聲,可他辨不出他們在說什麼,心思早就飄到過去那些佳人在場的泛黃片段裏了。
忽然,他口中發出訝異的一聲,不確定地指著塘邊的孤亭問:“澤兒你看看,那亭子裏麵是不是坐了一個人?”
皇帝的眼睛差不多是壞了,隻能依稀看出亭子裏有個人影,可是他把老眼揉了再揉,還是看不真切,隻知道那裏有一團白蒙蒙的光,極似人形。
太子和闌意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太子還沒回話,闌意心叫一聲不好!
小孩子的視力是最好的,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兩個依偎在一起的人影,左邊那個纖細些的,可不就是他的師父蕭佑薇?那身衣裳是他眼睜睜看著她出門時穿的。
可是她旁邊的那個男人是誰?難道說,姐姐師父今晚特意出來不是為了消食,而是來這裏會情郎?
孩子的心思儼然歪了。
太子愣了愣,他比皇帝看得真切一些,認得出那是兩個人親昵地靠在一處,因為穿的都是顏色素淡接近白色的衣裳,在月光下散出光暈,更加欺瞞肉眼。
他猶豫著說出實情:“父皇,亭子裏坐著兩個人,看不出是什麼身份。”
“兩個人?”皇帝臉色沉了下來,顯然想到了不愉快的事情。
這裏是前朝遺宮改作大越的行宮,也在十裏獵場範圍之內,在他看來,這裏還是他的宮殿,而且還是在十裏蓮塘這個對他來說頗有意義的地方……可想而知,皇帝憤怒了。
“放肆!隨朕去看看,是誰這樣大膽竟敢夜半私會!”
一聲厲喝為這段對話結上句號。
就在這時候旁邊的闌意忽然哎呦一聲痛叫,整個身體自然地往旁邊一倒,捂著腳腕呻吟起來:“哎呦,我的腳,好痛啊!”
太子彎身去為他檢查,映著月光發現他小臉煞白,額角還冒汗,下意識相信了他的話,關切地問:“你怎麼了?”
闌意不回答,而是更大聲地叫喚起來,一聲聲帶了哭腔,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更加突兀。
另一邊的蘭夫人聽見這連聲的鬼叫,忽然驚怕起來,她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問身邊的人:“你們可聽見有什麼奇怪的聲音嗎?”
如夫人皺著眉說:“好像是從對麵傳來的。”
連她們隔著這樣遠都聽見了闌意的叫聲,孤亭裏的兄妹倆不可能聽不到,蕭佑薇更是認出了這是徒弟的聲音,而且這樣近。
她猛然想起今天是和徒弟一塊出門的,出了院子之後,她沿著東邊的路過來散步,闌意則被皇帝身邊的宮人喚去,說是要找他談心。
闌意在這附近,莫非那狗皇帝也在?
她下意識看向近在咫尺的哥哥,一瞬間提起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