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惱了,上前一步把瓷瓶搶到手裏,倒出一顆藥丸強塞進他嘴裏,逼著他咽下去,口中還威脅道:“乖乖吃了,否則我可要去師妹那裏告你一狀。”
告狀?
陶九知齒縫裏漫上血的味道,混著散開的藥香。告狀,那又如何呢,她若還能如往日那般待他,就算告上千次萬次也隨意,可是不能啊。
就算是這樣想著,他還是乖乖咽了那藥丸,藥一入喉,立即化作一股暖流滋潤了五髒六腑,身子確實舒服了很多。
杜仲露出“我沒騙你吧”的表情。
醫者怕的往往不是多麼難治的病,而是不配合的病人,隻要病人肯聽話,事情就基本成了一半。他給陶九知順了順背脊,詢問了些平時的症狀,最後問了對方落腳的地方,便點點頭離開了。
陶九知也不願在這處久留,抬腿正要離開時花海裏忽然又多了位來客。
寬袍大袖在風中肆意飄揚,草綠色的外袍披在男子身上絲毫不顯俗氣,他側身立在不遠處含笑望天,仿佛即將羽化登仙一般。
陶九知愣了愣,今天這是怎麼了?一個接一個的。他也算是閱人無數,自然清楚,這位突然出現的前輩九成九是為他而來,事實也的確如此。
來人拈住在風中飛舞的長須,轉眸微笑,語不驚人死不休,“你快死了。”
陶九知瞥他一眼,任是脾氣再好的人聽了這話多少都會心裏不舒服,督公大人並不例外。
“我知道。”
藏玉饒有興味地走近,繞著他轉了幾圈,嘖嘖稱歎道:“倒是個年輕有為的好兒郎,可惜,可惜……”
出手如電。
陶九知手裏一輕,被杜仲臨走時重塞進去的瓷瓶頃刻間到了對方手中,並且在幾根手指之間輪流轉動個不停,配上對方靈活肆意的眼神,就成了十足的挑釁意思了。
“前輩這是何意?”陶九知負在背後的手指微動,製止了即將從暗處衝出來的手下,淡淡地詢問道。
藏玉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說:“小子誒,我這可是在救你呢,救命藥,救命藥,用得不好就成了害命藥,你這病原本就不是寒毒,這藥對你沒用。”
陶九知眼神微動,態度認真了起來,抬手作揖道:“不知前輩有何高見?”
藏玉擺擺手:“俗人一個,能有什麼高見,你這是沾染了陰煞,待到陽氣被它吸盡,軀殼成了供奉的血食,世上就少了個癡兒,清清爽爽,幹幹淨淨,妙哉,妙哉!”
陰煞,陰煞……
陶九知把這兩個字在心底轉了幾遍,豁然開朗。
地母屬陰,加上潭水千年不化的寒氣,這樣解釋確實行得通,來人一口道破他的病因,莫非也有法子醫治?思及此,陶九知看他的目光更加熱切。
藏玉嘿嘿一笑,不再玩鬧,而是從懷裏丟出一物叮囑道:“把這東西帶在身上,入夜後把它貼在心口處,用燭火連烤半個時辰,先烤上一個月,治得好便罷,治不好,你就回家等死吧。”
陶九知接過,將這碧綠的巴掌大玉牌鄭重地放進衣襟,深深一拜:“前輩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客氣,客氣,好好努力啊,我還等著看你能不能當成咱們門羅山的女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