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三麵都有精美的壁畫,畫風一改地母寨整體風格的溫和慈愛,線條淩厲,可能是用了朱砂塗畫,儼然繪製出地獄般淒慘的景象。
陶九知握著她的手心解釋說:“這裏是贖罪的地方。”
“如果有人犯了什麼過錯就會在這裏禱告,他們相信地母會聽到。地母手裏的鞭子代表懲惡,受過足量的苦楚可以抵消犯過的罪行;杯子代表寬恕,罪惡在水中化解,人就會潔淨無暇。”
蕭佑薇疑惑地側耳,這裏有流動的水聲,近,而且非常清晰,可是整個大廳裏隻有壁畫和石頭,並不能看見水流的蹤跡。
陶九知引她走到一側,施力拽開一麵血色灼目的壁畫,露出一個幽光瑩瑩的牢室,頂上投下些許光線,在四壁和水的折射下就成了幽幽的藍光。
水聲不息,人還沒走進去就感覺到一陣刺骨的涼意。
陶九知解下披風給她披好,她這才明白這人下車前帶了這件披風的用途,“這裏就是水牢?”
看起來隻是尋常的水潭,隻是陰氣重了些,生機稀薄。
陶九知抿唇,眸光沉沉地掃過幽深的潭水,垂下眼說:“這裏就是阿娘的葬身之處。”
這裏?
蕭佑薇吃驚地上前兩步,果真看見水潭邊固定了幾條結實的皮製繩索,繩索繃得筆直,顯然底下墜著什麼重物,怪不得……
怪不得之前提到陰涼時他會有那麼大反應,可是為什麼要把自己的親生母親葬在這深潭裏?
陶九知在潭邊蹲下身子,手指輕撫過落了塵土的繩索,低沉的聲音還帶著潮濕的回音。
“身為祭司終生不能婚嫁,她卻生了我這個不祥之子。她死前留了話,希望將來我長大了能幫她把屍骨沉入地母寨的水牢,說是這潭水能夠洗清她生前的罪孽。”
“我跟莫桑阿嬤詢問之後就把她送了過來,還要謝謝三姐姐,如果不是她幫忙,那時候我真的辦不成這事,這樣認真算算,她在這裏已經睡了十九年了。”
蕭佑薇心生悲憫,也蹲下身,放柔動作順了順他的脊背:“既然是她的遺言,就不要難過了,那……你先前說要我幫忙把遺骨取出來,是現在開始嗎?”
她試圖轉移話題好讓他從這種沉寂的傷痛中走出,沒想到這一提議卻讓他眼底鬱色更濃。
他抬眼,猶豫許久才說:“隻是見見她就可以了,我們回去吧。”
“嗯?”蕭佑薇皺眉。
她讀得出他的糾結和痛苦。
這人看似時常嬉皮笑臉,活得肆意多彩,其實性子寡淡得很,除了外頭的莫桑阿嬤外就沒聽說他還有其他認可的親戚朋友。
初時讓她覺得捉摸不透,相處久了才看明白,分明是不願被人捉到皮囊下的情緒,所以習慣性地偽裝自己吧。
從他最近的焦躁和反複已經能察覺出他對生母的感情,即便是出於死者本人的心願,他這個做兒子的也不可能希望母親一直在這冰涼的潭水裏浸著。
更何況如今他倆人都已經站在這裏,哪有轉身就走的道理?
十九年,十九年,她不懂地母寨的風俗,可是這樣漫長的時光也足夠了吧,不過就是生了個孩子,至於背負這樣大的罪名嗎?活著的時候不得自由,死後還要受這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