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師兄隻拿笑臉對她道:“大人的事小孩子瞎操什麼心。”
“喂,我不小了!”氣鼓鼓。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麵對六師兄的時候,明明是活了兩輩子的人,還是有一種真做了人家小妹妹的感覺。
悶笑幾聲,六師兄放下鏟子揉揉她的頭發,“放心吧。”
這種莫名其妙被安慰了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蕭佑薇無語地丟下鏟子走了。
或許也是覺得離茯苓婚嫁還有的是時間,在這個時候她並沒有想到之後急轉的變革。
藥圃周圍新移來了幾棵樹,他們不知道樹後還有個人在悄然聽著他們的對話。
紫蘇的腦子裏一直回想著那句話:你癡心茯苓,你癡心茯苓,你癡心茯苓……
哈哈哈,多好笑啊,連旁人都看得出她癡心他,可他為什麼不知道,他為什麼偏偏喜歡的是她唯一的妹妹……
紫蘇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少時,溫柔的娘親抱著繈褓裏的小妹,指著天上的星星給她講牛郎織女;再大些,娘背著妹妹,她抱著竹簍,一塊上山采藥,娘指著藥材教她唱名兒,妹妹就和著她的歌拍起手打節拍。
後來娘不在了,那個惡女人存心刁難她們姐妹倆,為了活下去她隻能采藥換錢,即便隻能賤價出售,隻要能混口飯吃她便也忍下,結果呢?妹妹在家餓得急,吃草藥害了嗓子……那時候她有多悔恨啊,隻怕將來入土無顏麵對娘親。
她們來了禹城,她把小豆丁樣的茯苓打扮成男孩子,像眼珠子一樣護著,進了妓坊的女孩子哪有幾個能有幸清白到最後的?如今啊,那人怕是嫌她髒了身子,才將純淨無暇的妹妹捧在手心,卻將她視作肮髒的稻草。
紫蘇忽然覺得這世間從沒有人真正和她一道過,唯一會護著她的人早就走了,她一心護著的人背叛了她,她癡心相對的人看不起她。為什麼呢?她惶惑了,莫非真是她上輩子窮凶惡極,今生才遭了這報應,注定要無家可歸,孤苦一生?
這是一張柔軟棉韌的紙張,娟秀小字緊緊地挨成一行。
紫蘇怔怔看著,淚滴在落款上,墨跡便散開了。
她知道這封信送出後便是對過去的告別了,妹妹,莫怪,要怪就怪你得了他真心的喜愛吧。
她定下心,喚來了狗子,這孩子從被治好後就和山民們住在驛館裏,時常過來問問有沒有需要跑腿的活,聽見她站在門口叫,狗子便屁顛屁顛過來了,憨厚笑道:“紫蘇姐,你叫我有啥事?”
“你把這封信送去城主府,務必要等到城主回來,親手交到他手上,明白嗎?”
狗子一聽城主就先怵了三分,咽了口唾沫想說話,可是看紫蘇這樣認真的樣子又不太敢多問了。
紫蘇眼底含著冷光,“你告訴他,若還想要女兒,就早作決定。”
“女,女兒?”狗子懵了,可紫蘇不想多解釋,給了信之後塞給他一粒碎銀,便轉身走了。
狗子在原地猶豫了一會。
他是個知道感恩的孩子。
雖然最後是蕭小姐救好了他,可之前杜大夫費心費力為他們診治,他全是記在心裏的。這位姐姐跟在杜大夫身邊,對他們也應當有份恩情,隻是去跑個腿也沒個啥,城主府就城主府吧,又不吃人。
他這麼給自己鼓了鼓勁,便揣好信直直地往城主府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