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佑薇四下打量的時候,一隻老鼠從草裏竄出來,擦著她的繡鞋跑了。
這是什麼地方,凝香坊不是妓院嗎?
她壓著疑問繼續走,越往前臭味越濃鬱,最終到了一個半掩的地窖,昏暗的光線裏她看到一片雪白的衣角,是阿元。
蕭佑薇走到他身側,發現地窖裏躺著幾個人。
氣息微弱,渾身散發著刺鼻的腥臭味,還活著。
她取出火折子吹亮,一手掩住口鼻,一手把火光湊近,離她最近的是個年輕女人,身上隻裹著一塊破麻布,長發枯黃,肌膚表層粘著一片片可怕的紫紅色斑點。
女人的眼睛半張著,是渾濁的光,隨著她的靠近,女人眼神裏突然迸發出希望。
陶九知從後麵拽了她一把,“別看了,她們染了花柳病,被丟在這裏等死的。”
蕭佑薇默然收回手,回想著女人瞬間失去神采的眼睛,心底有些沉重。
她沒辦法譴責凝香坊的老鴇,這些姑娘在老鴇看來隻是一棵棵搖錢樹,不能繼續工作了自然會被舍棄,這種病在這個時代是救不了的,染上隻能等死。
在這個空寂的地方感受自己的身軀一點點腐爛,這就是等待這些女人的命運。
而這個地窖,不過是生者最後的牢籠。
“那個孩子在哪?”蕭佑薇艱澀地開口。
她還記得那孩子的背影,身子瘦弱了些,跑步時動作很靈敏,好好的孩子怎麼會跑到這裏來?
陶九知指著地窖右側一個不起眼的幽黑洞口,“裏麵有動靜。”
“去看看。”
他們依次彎腰進去,裏麵空氣流通不好,光線更是昏暗。
三人都有內力在身,耳力過人,聽得清清楚楚,角落裏一個稚嫩的聲音喃喃低語著:“你張嘴啊,吃了就不熱了……喂,快吃啊……”
“醒醒,吃啊……”
話裏已經帶了哭腔。
空氣中隱約是絕望和無助的氣息。
蕭佑薇捏著火折子走近:“有人在那裏嗎?我們不是壞人,你別害怕。”
孩子瘦小的輪廓在幽暗中若隱若現,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瞪得很大,他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微弱的火光靠近了,地上的白瓷盤和碎冰在反光。
孩子蹲坐在地上往後退兩步,他太害怕了,指間晶瑩的蜜桃片無聲地落到地上。
蕭佑薇用最溫和的語氣問他:“這是你的朋友嗎,好像是生病了?”
她分辨不出地上躺著的那個孩子是男是女,頭發散亂地蓋在臉上,瘦小的身軀被破麻袋包裹著,露在外麵的手臂細得像根木柴,讓她想到了《包身工》裏的“蘆柴棒”。
孩子不吭聲,她就自己借著微弱的火光一點點打量。
躺著的那個孩子胳膊上、脖子上遍布著大片的斑痕,由於光線昏暗,她隻能大致推斷出斑痕是紫色,孩子呼吸淺而急促,嘴唇幹裂,沒什麼動靜,顯然已經昏迷了。
她把手試探著放在孩子額頭上方,感到手下一陣熱浪。
紫斑,高燒。蕭佑薇隱約有個猜測。
這時偷桃片的孩子見她沒有動作,可能是感受到了善意,大著膽子從盤子裏挑出一片,往昏迷的孩子嘴邊送。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