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身穿月白交領長衫,滿頭青絲用同色發帶束起,手執折扇,氣質翩然,膚白如玉,眉眼如畫,儼然一個飽讀詩書的翩翩少年郎,穿過大堂時招來不少丫鬟女郎熱切的眼神。
她在臉上做了細致的偽裝,除了極親近的人以外,不太可能被人認出是昔日的蕭家大小姐。
張知府如她所想的那樣,除了張榜告知全城她的“死訊”外,還著重強調她把蕭宅捐出來為學堂出力的義舉。
現在她可是賀蘭城的大紅人,前天到今天光是為了感激紀念她召辦的學子集會就有四個了,歌頌她的詩文滿大街都是,簡直把她包裝成了當代女子之楷模。
她甚至惡趣味地想過,如果她突然“死而複生”,走在街上是會被獻花呢,還是被扔臭雞蛋?
茶喝盡了,閑話也聽得差不多了,蕭佑薇想著這麼多天也沒抓到凶手,再待下去也沒意思,是時候離開賀蘭城了,她這趟下山還有任務呢,隻是不知道爹爹現在在哪裏,她一點都不懷疑,無論她走到哪兒,爹爹一定能找到。
正準備叫上阿元回客棧,突然聽見物體破空的聲音。
一道青影直追上前方的白色物體,再一閃,已經瀟灑地屈腿坐在大敞的窗邊。
蕭佑薇壓著桌麵站起來,臉色不太好看。
因為她掃到那張折尖了的白紙上畫著一個圖形——是她曾和爹爹約好通信時畫在信封外麵的。
那人低低一笑,用上內力將手裏的東西拋還給她:“幾日不見甚是想念,冒昧搶了這位……”
他含笑打量她一遍,“小公子的東西,實在抱歉,抱歉。要不,我講個故事給你賠罪?”
他笑顏風流,骨扇輕搖,衣上的孔雀毛鮮亮華麗,正是五天前莫名其妙出現的陶九知。
蕭佑薇根本不理他,急匆匆打開白紙,見裏麵隻寫了一句話。
“安好勿念,七小鬼在後,宜遷,勿追。”
字跡是爹爹的,似乎是匆忙間寫就,末尾的墨跡還沒幹透。
她下意識放下紙跑到另一個窗口往外看,瓦藍的天空平靜無比,街上的行人也毫無異常。
“七小鬼在後……”阿元看清楚紙上的內容後,剛念出來就下意識警惕地看了一眼陶九知。
後者輕笑一聲,伸了個懶腰跳下來。
“別藏著掖著的,小爺的耳朵好著呢。”
他稍微放大音量說:“有句老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七小鬼嘛,打架功夫一般般,就是纏功厲害,尤擅追蹤,打不死你纏死你,纏不夠就惡心你,真是讓無數人聞之色變呐。”
他見蕭佑薇轉頭似是感興趣的樣子,故意停住不說了。
“還有呢?”師父和一眾同門很少和她說江湖上的事,這時顧不得其他,放開麵子追問道。
陶九知嘻嘻一笑也不再賣關子,“更麻煩的是,他們身後還有個混不要臉的老怪物當靠山,打了小的就來老的,久而久之就沒幾個人敢揍他們了。”
他聳聳肩,末了補上一句:“你爹被他們纏上,那可真夠倒黴的。”
話是惋惜的語氣,可看他的表情實在跟這兩個字對不上。
蕭佑薇還想多問,可這人怎麼都不開口了,說是要按規矩來,想從他嘴裏得消息,先拿好故事來換。
她既惱火這人搶了紙條害她沒辨出方向,錯失爹爹的行蹤,也知道這樣怪罪別人實在不合道義,最後冷著臉硬邦邦地丟出一句:“我兄妹二人有事在身,不多陪了。”
高叫一聲:“小二哥,給這桌上壺最好的茶水,再擺幾盤特色點心。”
說完放下一錠銀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阿元眼底隱現殺氣。
恰好被陶九知捕捉到,不以為意地抬抬下巴:“你再不追,她可就走了哦。”
阿元冷哼一聲,深深看了他一眼,快步離開了。
“兄妹?”陶九知悠閑地吃著花生,想到她找的借口,搖了搖頭,似乎想到什麼有趣的事,突然笑出聲來。
“有意思,真有意思,要是你們親爹知道你們在這兒兄妹情深,哈哈,不氣昏了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