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二打問到初九那天清晨,汪石先去了麥稍巷,放慢馬速,左右張望,卻沒有停下來,隨後又加鞭進了城。他去麥稍巷自然是在尋找什麼。而大清早在那條街上,除了找人,便是找門。那麼早街頭一般不會有人,那就是在找門。但他卻沒有停下來,說明要找的那門當天並不需要進去,應該是和某人約好了在那裏見麵,認好門,之後好去。初九晚上他一直在城中,應該是第二天才出了城。他已經在麥稍巷認好了門,應該便是去了那裏赴約。
而阿豐碰巧在麥稍巷的範樓做工,範樓又有個客人丟下一匹馬,始終沒有去取。若丟下別的小物件,人倒是會記不得丟在了哪裏。但一匹馬,喝得再多,醉得再厲害,也不可能忘記。那馬會不會正是汪石的?他和人是否正是約在範樓見麵?
孫獻心裏急忙忙思忖著,姚氏卻在對麵不住地問,孫獻隻好把自己這一向在查問的事情告訴了妻子,雖然車輪聲很響,車夫在前麵根本聽不到,孫獻還是壓低了聲音,兩口子都彎下腰,將頭湊到一起。
姚氏聽後睜圓了眼睛:“一百萬貫!”“噓……現在就看阿豐說的那匹馬是不是那姓汪的丟下的。”“對了!對了!阿豐說她原先看上的那個窮漢就姓汪!叫什麼汪八百,還是汪九百?”
“什麼窮漢?”“就是昨天我說的那件事,阿豐原先在一間茶肆裏做工,看上了一個窮漢,姓汪,常偷偷給他茶水喝。後來在範樓,她又瞧見了那個窮漢,那人居然已經成了太學生,穿了件雪白的襴衫。”
“太學生?襴衫?他騎的什麼馬?”“不知道,隻有等下問過阿豐才知道。”車到了範樓,姚氏引著孫獻繞到旁邊的側門,兩口子快步走進範樓的後院,院子北邊一排房舍,姚氏先走到其中一間門前一看,房門關著,叫了幾聲,都沒人應。這時,一個婦人端著一大摞碟子從酒樓後麵走出來,端到井邊去洗,見到孫獻夫婦,忙問:“這位相公,你們是找誰嗎?”
“我們尋在這裏做工的阿豐。”“阿豐在廚房裏,我去替你喚出來。”
婦人進去後,孫獻環視院中,東側有座馬廄,裏麵有十幾匹馬,其中有三匹黑馬,他忙過去細看,都不是汪石那匹。
“小娘子,小相公,你們怎麼來了?”阿豐一臉吃驚,從酒樓後門走了出來。
“阿豐,我們來問一件事!”姚氏一把抓住阿豐的手,“你說的那匹馬……”
那個洗碗婦也走了過來,阿豐忙道:“咱們進屋去說。”孫獻夫妻跟著阿豐進了她的屋子,阿豐向外探了兩眼,隨後關緊了門,屋子很窄小,隻有一扇窗戶,關了門頓時暗下來。姚氏又急忙問道:“阿豐,你說上個月有客人丟了匹馬在這裏,是不是一匹黑馬?”
“不是,是匹黃馬。現在仍在馬廄裏,店裏主管有時會騎著出去。小娘子,這件事你千萬別說出去,一旦傳到主管耳朵裏,我們夫妻兩個就沒飯吃了。”
“我知道,我知道!”“阿豐,那匹馬是上個月哪一天丟下的?”孫獻忙問。“二月初十。”
“哦?初十?”“嗯,那天酒樓裏還出了件凶案。”“什麼凶案?”
“一個叫董謙的進士被人殺了,這案子至今仍在查。”“哦……對了,你認得一個姓汪的?”“這個小娘子都跟您說了……”阿豐的臉頓時紅了,扭捏起來。“那姓汪的長得什麼模樣?”“他叫汪八百,二十七八歲。眉毛粗粗黑黑的,大眼睛,方臉膛,麵皮有些黑,身量比相公您還高壯些。”“他是哪一天來這範樓的?”“就是二月初十那天。”“他是和什麼人一起來的?”
“他一個人來的,到後院放好了馬,從後邊進的酒樓,我正抱了捆蔥出來洗,一眼瞧見了他,人整個變了,穿了件太學生的白襴衫,氣氣派派的。不過,他沒有留意我,直接上樓去了。正巧是我家穆柱招呼的他。穆柱下來端菜時,我裝作沒事,問了兩句,穆柱說他是來會兩個朋友,那兩人已經在酒間裏等他了。”
“那兩人是什麼樣的人?”“穆柱說那兩人三四十歲,像是兩兄弟。”“之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