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烏夜啼(3 / 3)

“可不是?逮到這樣一個巨富,隨便蹭點皮屑下來,也是幾十上百貫。”

皮二眼睛又冒出光來。“這汪石現在哪裏,你們可查出來了?”

管杆兒和皮二一起搖頭,黃胖卻道:“我還聽說一件事,牙絕馮賽和糧行、絹行、錢行的三大行首也被汪石騙了,還鬧到了大理寺,他們也正到處找汪石。”

“哦?”孫獻暗暗叫苦。“昨晚我跑到半夜,雖沒找見汪石,卻問出一件古怪來。”皮二道。“什麼古怪?”“汪石是外路州的人,年初才來京城,還沒置買宅院。他那樣的人,自然不會住一般客棧,我把城裏城外幾十家上等客棧跑遍了,可你們猜怎麼著?”“快說!”管杆兒不耐煩。

“他沒住任何一家客棧!”“那他住哪裏?”“不知道。”“難道是住在朋友家中?”“妓館?”“這個還不知道。”

孫獻聽了,暗暗納悶,看來這汪石行事果然詭秘。於是他道:“三位老哥先飽飽把飯吃好,而後再分頭去打問這汪石的落腳處。”

馮賽想到了一個疑點,一早爬起來,便匆匆趕到黃三娘的絹店。這雖然是京城最大的絹店,門臉卻並不宏闊,隻比街市普通店麵大一些,也不零賣,常年隻往各大絹鋪送貨。因此店裏不見絹匹陳列,隻設了二十幾張檀木桌椅,正麵靠牆一大幅荊浩山水畫屏,兩邊牆上懸掛名家字畫,像是大戶人家的堂屋一般,一派淳雅。

馮賽知道黃三娘近年來已經很少親自到店裏來,便徑直走了進去。迎客的仆役認得,笑著上前拜問,馮賽問道:“範先生可在?”

“馮二哥!”範籍正已經笑著從後麵走了出來。範籍正四十來歲,樣貌溫樸,是黃三娘家的賬房。他原先是個儒生,屢考不中後便斷了這念頭,轉而替人做賬。自從黃三娘招贅了方聰後,方聰便不再做賬房。黃三娘托馮賽替他尋個穩靠的人,馮賽和範籍正一向親熟,便舉薦了他。範籍正來這裏已經多年,事事穩重謹細,很得黃三娘倚重。

兩人互相拜問過後,範籍正引著馮賽走到後麵的書房,落座上茶。馮賽等仆人出去後,才道:“範兄,我是來打問一件事。按理來說,這種事不該多嘴動問,不過此事關係重大,不得不問。”

“可是汪石的事?”“嗯。不過我要問的是三娘宅中私事。”“她丈夫?”

“嗯。”“馮二哥認為她丈夫的事和汪石官貸有關?”“我隻是猜測。”“其實我也在疑心,不過這事又不好多言。”

“是。我也是猶豫再三,才來向範兄打問。今日所說的話,僅止於你我之間,還望範兄多擔待。”

“那是自然。其實……三娘攆逐丈夫一事,的確和汪石有關。”“哦?”

“方聰在外麵養那小妾其實已經有兩年多了,宅中上下許多人都已知曉。但你也知道三娘為人,從來以禮自持,自重敬人,最不喜底下人傳三傳四。方聰又慣會籠絡人,一向待下人和氣。因此,這事宅裏宅外從來沒人敢告訴三娘……”

“是汪石透露給三娘的?”“應該是。汪石第二回拜訪三娘後,他才走,三娘就命幾個仆婦攆到那小妾宅子裏,要了件東西回來。”“什麼東西?”“一枚銅錢。”“一枚銅錢?”

“是。那幾個仆婦去了那小妾宅子,既沒罵,更沒打,隻從她身上搜出來一枚銅錢,而後就走了。不但我們,連那幾個仆婦也不知道其中原委,大家都很納悶。”

馮賽頓時想起黃三娘頸上掛著一枚銅錢,“母錢”?範籍正繼續道:“當天晚上,三娘就給了方聰一箱銀子,攆他走了。方聰沒臉再在京城待下去,聽說第二天就搭船回鄉去了。那小妾原是個妓女,又回妓館去了。汪石先是救了絹荒,又把方聰養妾的事透露給三娘。三娘心腸最柔善,感念他兩番恩德,便替他擔保了那筆官貸。若汪石真是仁人君子,倒也好。若他居心不良,三娘這回便要大大傷元氣了。”

馮賽一邊聽,一邊暗暗吃驚:又和“母錢”有關?黃三娘的“母錢”為何會在那小妾手裏?恐怕是方聰偷去給了她,他想把黃三娘的財氣轉給那小妾。黃三娘又為何知道“母錢”在那小妾手中?應該是汪石透露的。不過——那個小妾偷得黃三娘的“母錢”,這是極隱秘的事,汪石又是如何得知的?

汪石的計謀是“施恩術”,為了打動黃三娘,必定四處打探她的弱處。許多人都知道方聰在外麵養妾,這個還好打探。但方聰將黃三娘的“母錢”偷給小妾,自然無比小心。黃三娘雖然性情和善,畢竟是汴京絹行行首,方聰和那小妾絕不敢輕易告訴別人,除非……馮賽忙問:“昨天我去拜見三娘,見她脖頸上掛著一枚銅錢,可是從那小妾手中奪來的那枚?”

“是。聽仆婦說,奪回來後,三娘就掛在了頸上。”“這之前三娘沒有掛過?”

“沒有。”“奪回那銅錢是哪一天?”

“元宵節才過完沒幾天,我記得那天汪石的那些絹運過來後,開始往外發賣,我忙亂了一整天,回家後才聽渾家說起這事,我查一查……”範籍正從旁邊架子上找出一本簿記,翻檢了一陣,確認道,“是正月十九。”

馮賽聽後心裏一震,隱約看出了其中驚人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