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儒商、獄醫(3 / 3)

“這樣……”邱遷又猶豫了片刻,才又開口,“有件事還要問你。”“什麼?”“你說和馮寶一起做了件買賣,他還欠你的錢沒給,那是什麼買賣?”“這不關你的事。”楚三官沒想到他會問這個,這事不能讓人知道。“也許馮寶躲起來和這事有關呢?”

“不會!”“這買賣和穀家銀鋪有關?”

“我都說了!不關你的事!好了,我該走了!”楚三官不願再多說,轉身就走。

黃胖拿了孫獻的一貫錢,卻不想理這事。左藏庫十萬貫錢飛走,雖然神異難信,但畢竟有那麼些人親眼目睹。何況那些人貶謫的貶謫,發配的發配,還能查些什麼。

他四處轉悠,尋找其他靠得住的生意,但轉了一上午都沒找見,倒累得一身汗。他想起孫獻說每隔五天給一貫錢,到月底一共要給五貫。孫獻為人雖然有些輕滑,這錢分開給便是他使滑處,但他急於查明白飛錢一事,應該不至於全然說空話。至少該去打問打問,過了五天,也好回話,設法再討要一貫錢。

孫獻已經打問清楚,當時左藏庫俸錢分庫一共有十個巡卒,其中四個是外路州的人,隻身在京,另有六個家人都在京城。黃胖、皮二、管杆兒三人每個人查問兩家。黃胖分到的其中一個巡卒姓梁,兄弟兩人,排行第二,他父親是個木匠,在汴河灣榆疙瘩街開了間車輪鋪。

黃胖便慢慢晃到榆疙瘩街,從街口一眼就能看到,左邊第二家便是那車輪鋪,梁老漢和長子正在店頭推刨鋸木。黃胖想,直接去問恐怕難問出什麼,便走進街口的艄二娘茶鋪,店裏清靜,隻有兩三個人在喝茶。店主艄二娘扭著胖腰身忙迎了上來:“黃哥,多久沒來了?快快坐!”

艄二娘四十來歲,生得肥肥胖胖,原是一個艄公的妻子,那艄公死後,便獨自開了這家茶鋪。人都忘了她姓什麼,就喚她艄二娘。她雖生得小眼厚唇,卻愛描描畫畫,一張大臉擦得粉白,嘴塗得鮮紅,希圖用這風情樣兒多賺些客人進來。熟客們常和她拌嘴逗趣,叫她“騷二娘”。

“騷二娘,來碗雜辣羹。”黃胖笑眯眯坐下。“呦呦!黃哥你這樣一個富貴身量,才吃這些湯水?”黃胖想著今天已得了一貫錢,又要從她這裏探些口風,便笑道:“天黑還早,你急個什麼?再上四個灌漿饅頭,切半斤羊雜四軟,打半角小酒。”“這才是麼。”艄二娘裂開紅唇,齜出大牙笑著轉身去備辦。酒菜上來後,黃胖先一陣渾嚼爛咽,吃了個肥飽,這才打著響嗝道:“騷二娘,來碗湯。”“慢慢喝,小心燙哦。”艄二娘端了碗湯過來放下。

“還是二娘最體貼人。你一個人操持這茶鋪,太辛苦,我看隔壁那梁木匠勤勤懇懇,又是個鰥夫,不如你們兩家合起來做一家,倒是件大好事。”

“呦呦!黃哥又胡嘴胡舌耍弄人,那梁老漢年紀夠做我伯父了。”“那就換他兒子,年紀又輕,又精壯。”“黃哥越說越歪賴了,”艄二娘伸出肥指戳了黃胖肩膀一下,“你眼裏,我隻配那些粗粗笨笨的男人?”“他這大兒是粗笨,不過我聽著他家小兒子倒很伶俐,可入得了你眼?”“你沒聽說左藏庫的事?”艄二娘坐到左邊,壓低了聲音,“他家小兒子這會兒正戴著枷往西邊路上受罪去了呢。”

“倒是聽人說過,真有這事?”“怎麼沒有?聽說一庫的錢都飛走了,那梁二偏巧是那庫裏的巡卒,被問了罪,發配兩千裏遠惡軍州了。可惜了一個好後生。”“那錢飛走,沒飛些到他袋子裏?”“前幾天,有兩個官兒在我這裏歇腳喝茶,悄悄說起這事,我有頭沒尾聽了幾句,聽他倆說,那天地上倒是掉下來不少錢,但那是國庫,那些掉下來的錢可是咱大宋的‘母錢’,少一個,都要刮走億億萬萬的錢,敢輕易讓人拿了去?戶部去領錢的那個官兒,當時就嚴逼著庫裏的人,把那些掉下來的錢全都搜到一處,都交公了。”

“是嘍,那些‘母錢’可了不得!那梁二就沒偷偷藏一個?若是我,吞進肚裏,回來再拉出來,誰能查得出來?”

“若拉不出來,在你肚裏生出無數子錢、孫錢,看撐死你。”“能被錢撐死,也算福分啊。”黃胖正笑著,忽然想起自己的來意,忙把話頭轉回去,“那個梁二白看著潑天的財富,卻沒順一個‘母錢’出來。”“他?就算得了那些錢,也還是要輸進別人的錢袋裏。”“哦?他好賭?”“可不是?這梁二別的都好,就這一條傷夠了他爹的心。但凡有點錢,全都孝敬給了賭窩。連家裏的錢都要偷,他爹幾天才能搓弄出一個車輪,到他手裏,就是一眨眼。可畢竟是自己的兒,他被發配,梁老漢整整哭了一夜,我在隔壁聽著都睡不著。”

“他就沒贏些錢回來?”“十次能贏一兩次就算大吉大利了。贏錢的時候,他倒也孝順,買酒買肉回來給他爹。上個月有回還替他爹、他哥哥從頭到腳買了兩套新衣裳鞋帽呢。”

“哦?上個月什麼時候?”“月頭上,還買了好些魚羊酒果,他家三個光棍漢子,不會整治菜肴,拿到我這裏替他們燒煮,晚間請我過去,一起吃了個醉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