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寄居、羊角風(2 / 3)

“店裏這兩天已經停工了,我正好專心尋馮寶。”“哦?為何?”“京城的礬斷貨了,已經幾天了。”“礬?!”馮賽聽了一驚,立即想起一件事。

礬和茶、鹽、香料都是榷賣物。“榷賣”指朝廷專賣,民間不得私自生產銷售。朝廷每年向民間發售專賣鈔引,商人隻有買到鈔引,才能去買賣這些貨物,運到指定路州出售。

鈔引是馮賽這幾年最主要生意,由於今年年初的茶引、鹽引買賣遇到些麻煩,馮賽騰不出手,便將礬引生意交給了柳二郎。柳二郎跟了他大半年,已經熟絡,很快便找見一個大買主,那人將馮賽手頭所有的礬引都買了去。馮賽隻在最後簽約時,才和那礬商見麵。那人叫樊泰,說話帶著江西口音,當時還攀過同鄉。

江西口音?姓“樊”?不正和“礬”同音?而且也斷貨?曹三郎說,炭商譚力、魚商於富、豬商朱廣和另一個人,一共四個江西商人都住在他店裏,難道那第四個人正是那個礬商樊泰?否則怎麼會如此巧,行事如此相似?

礬,雖然平日難得見到,但染色時,它能防止褪色、浸亂、滲汙,因此漂染布帛萬萬離不得。布中之礬,如同食中之鹽,都是極要害之物,須臾斷不得。礬斷貨,比豬、魚、炭更加嚴重。難道這四個江西商人真是串通合謀?這麼說,並不是柳二郎找見那個礬商樊泰,而是樊泰有意找見的柳二郎?

孫獻站在力夫店邊,朝斜對麵藍威的小酒肆偷瞧了一陣,時候還早,店裏並沒有客人,藍威一直坐著出神,似乎有什麼心事。

孫獻常來這一帶雇募力夫,很熟,知道這家酒肆原先的店主姓白,是個老翁,前不久病故了。卻沒想到,他竟是藍威的嶽丈。孫獻本要過去,但轉念一想,先進到了他隔壁的鄭家小食店,坐到了朝東的棚子下,離藍威的酒肆有些距離,說話應該聽不到。

早上出門前,他正要吃飯,才吃了兩口,妻子又在一旁怨東怨西,他一惱,將飯碗摔到地上,城裏城外奔波了一上午,這時已經餓得渾身發虛,見店頭蒸的好饅頭,先要了兩個,又點了碗羹,填住饑火後,才向店主鄭八又要了一碟醃魚、一碟糟豆。知道他店裏不賣酒,特意又要一角酒。

“孫相公,我家沒有酒,我去隔壁給您買一角?”“有勞鄭哥。”

鄭八去藍威的酒肆打了酒過來,孫獻笑著道:“我一個人喝寡酒沒甚勁頭,店裏沒人,鄭八哥你多拿副杯筷,一起喝兩盅?”

鄭八謙讓了幾句,取了隻酒盅過來坐下,孫獻給他斟上酒,對飲了兩盅,才閑扯起來:“隔壁白老丈甚好一個人,可惜就歿了。現在掌店的可是他兒子?”

“哪裏?白老丈隻有一個女兒,並沒有兒子。他在世時,左右瞧不上這個女婿,現今這一走,家業卻全都歸這女婿了。”

“他女婿姓藍?”

“是。叫藍威,一個讀書人,又考不中,隻能依傍著那些官兒,討些剩油水兒,勉強混個半飽,他渾家全靠著老爹周濟,才有飯吃。現今有了這個店,生計才算有了著落。倒沒想到,平日看他癡癡木木的,操持起這店,倒十分活絡,生意比他丈人在時還好些。”

“我父親有個下屬,也姓藍,似乎是他弟弟?”“嗯,好像叫什麼藍猛,一個小庫監,犯了事,死在獄中了。”“死了?!”孫獻大驚。“可不是?他出事那前一天晚上,有客人要酒,我過去打,還瞧見藍猛來他哥哥這店裏,他們兄弟兩個在一起喝酒,藍威的娘子也在一旁坐著,三人說說笑笑,和和樂樂的。誰承想,第二天藍猛就被關進牢裏。他似乎有羊角風,在牢獄裏犯了病,獄吏們發覺時,已經救不及了。人啊,這小命還不如水泡,說沒就沒了。”

“藍猛之前就有這病症?”“嗯,對麵力夫店的單十六說,去年就曾見他犯過一回。”孫獻心裏一陣陣發黑,酒還剩一半,卻沒心思再喝,付過錢,匆匆離了鄭家小食店,茫茫然往虹橋走去。庫監藍猛竟然已經死了,十萬貫錢飛走的事即便與他有關,也死無對證,再難查到什麼了。

邱遷拿來的三貫錢,馮賽自己留了一貫,另兩貫全都給了烏鷺,烏鷺推拒再三,才讓弈心收了起來。

馮賽在爛柯寺裏吃過素齋,便立即去了曾胖川飯店,柳二郎的馬一直好好養在後院馬廄。馮賽按一天三十文付了草料錢,道了聲謝,牽馬正要出去,店主曾胖道:“馮二哥稍等,這馬背上還有兩個袋子,我取下來放到裏間了。”曾胖吩咐夥計把兩個袋子取了出來,架到馬背上。袋子有些沉,看著是書冊。柳二郎最愛讀書,隨時身上都要帶一卷書,一有空閑,不論什麼地方,也不管周邊有多鬧,都要靜靜讀上幾頁。僅這一點,馮賽便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