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江西人(2 / 3)

一連兩天驚擾焦煩,又馬不停蹄四處奔波,馮賽已經疲累之極,再沒有一絲氣力,一頭躺倒在艙棚裏,顧不得那褥子濃濃的膻臭,不久便昏昏睡去,像死了一般。

船到汴京下鎖頭稅關,他才醒來,見日頭已經高掛。稅吏又上船查貨,再次收取了一萬六千錢放行,船隊緩緩駛到虹橋下遊的岸邊。馮賽讓幾個船主等在這裏,牽馬下船,向城裏趕去。

剛進東水門,就被旁邊曹家酒店的曹三郎叫住,馮賽以為他要催問讓孫羊店和富商汪石降酒價的事,便沒有停步,隻點頭應了一聲。曹三郎卻兩步趕過來:“馮二哥,你上次不是問那個炭商譚力?”

馮賽一聽,忙停住馬。

“我聽著馮二哥你還被牽扯進豬行、魚行的事?”“嗯。”

“昨天我那渾家想起一件事,上個月炭商譚力住在我店裏時,另外還有三個人,跟他似乎是一起的,四個人雖然各住一間房,不過吃飯是下來一起吃。”

“那三個是什麼人?”“一個是魚商於富,另一個是豬商朱廣,還有一個不知道做什麼的。”三人竟然真的相識!馮賽被燙到了一般,說不出話來。“還有個更古怪處呢。那四人在一起時,說的不是汴京官話,我聽不懂,我那渾家卻聽得懂。”“江西話?”馮賽越發吃驚,他知道曹三郎的妻子和自己是同鄉。三個商人中他隻見過譚力,譚力說話時帶著江西口音,沒想到於富和朱廣竟也是江西人。他忙又問,“他們說了些什麼?”

“我讓渾家來……”曹三郎回頭朝店裏喊了一聲,他妻子聽到,忙走了出來,一個精幹婦人。

“你跟馮二哥講講那幾個江西商人說的話。”“倒也沒說個什麼,無非是哪家菜好吃,哪家瓦子哪個伎藝人好,哪個行院裏的妓女姿色好,總是這些吃耍話頭。他們說話大聲大嚷的。不過,他們不時提到什麼‘五弟’,卻從沒見這‘五弟’來過。”

“哦?”馮賽心裏暗驚,難道這夥人還有其他同夥?“對了,還有一件事。寒食前一天,他們四人最後聚在一處,說話聲音卻壓得極低,我覺得有些古怪,留意了一下,卻聽不清楚,隻聽見譚力最後說了句‘清明早上’。”

清明早上?馮賽忙急想:豬行和魚行都是清明那天斷貨,於富沒有送魚、朱廣沒有送豬。至於炭行,譚力在寒食當晚已經將場院裏的炭偷運到臧齊那裏。這三人顯然約好要在清明一起斷貨。他們為何要這麼做?

“還有件事也有些古怪,”曹三郎又道,“這兩天豬行斷貨,我到處買不到豬肉,昨天有個人用車載了三頭豬,到我店裏來賣,我看他不清不楚,就問他哪裏來的豬。他先不肯說,我就說這豬沒經過豬行,輕易不敢買,除非知道來路。那人才告訴我,他是南郊的鄉村戶,清明一早,天還沒亮,他們村裏的人就被豬叫聲吵醒,出去一看,田裏全都是豬,成千上萬,把田全都踩壞了。他們一惱,便搶著將那些豬趕到自己家裏,偷偷殺了進城來賣。那人還求我千萬不要把這事告訴別人。天下竟有這樣白得豬的事?”

馮賽聽後更加吃驚,平白哪裏會有那麼多豬?恐怕是那個豬商朱廣放出去的。他收了豬卻沒有送到豬市賣錢,反倒白白扔掉,他為何這麼做?

馮賽猛然想起另一件事:清明上午他在東水門外,從賣乳酪的牛小五那裏買了兩條魚,牛小五說是他爹捕的,那盆裏的魚,種類各個不同,而且都不小,平常在汴河顯然捕撈不到這麼多種魚。

魚行是從清明那天開始斷的貨,黃河魚商卻說清明前一天於富還去收過魚,清明該運到了汴京才是。馮賽當時聽了就有些納悶,現在想來,清明前一天收到魚後,和朱廣扔豬一樣,於富也將魚全都丟到了汴河裏,牛小五的爹才碰巧捕到那麼多魚。

其實譚力也一樣,考城那三萬秤炭也白白丟在那裏。他們三人為何要這麼做?幾百萬、幾千萬白白扔掉,這絕不是通常商人的作為。看來他們似乎是急著趕清明早上這個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