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耳洞、紫衣、錦袋(2 / 3)

而後,他盡力克製住驚慌,走向門邊,剛要開門,一扭頭看到櫃子上擺著筆墨,再看曹喜仍趴在桌上,他心念一動,走過去提筆蘸墨,在牆上疾題下那首《卜算子》,這是前晚悲怒之餘,寫給侯琴,以明自己心誌。他希望有人能看到,能明白他這麼做的緣由。

寫完之後,他不敢久留,忙擱下筆,走出去隨手帶好門,旁邊有幾個客人正要下樓,他就混在他們中間,溜出了範樓。

才到街上,侯倫果然已安排了一輛馬車等在街邊,那車夫朝他招了招手,他忙鑽進了車廂。馬車拉著他來到汴河下遊的河灣,一輛貨船泊在岸邊,船主在艄板上等著他,他上了那貨船,一路到了應天府。

船行途中,他才覺得有些不對,侯倫家境窮寒,平日連驢子都舍不得租,卻能安排馬車、貨船,部署得又如此周密,他哪裏來的這些財力?

侯倫讓他暫住在應天府一位朋友家中,先躲一陣,等曹喜殺人案判定後再回來。他沒有料到,自己竟一步踏進漆黑陷阱……到了應天府,那貨船船主帶著他到了侯倫的朋友家中。那宅院隻有一個中年男子、兩個壯漢、一個仆婦,並不像人家。他們見到董謙,神情有些古怪,並不多說話,把他安置到一間小臥房裏,便不再理他,兩個壯漢輪換著守在院子裏,像是在戒備什麼。

侯倫讓他躲在這裏,等曹喜被判罪之後再回去。但侯倫怎麼會認識這些人?這宅子的主人是什麼人?他試著去和那中年男子攀談,但那人隻笑笑,並不答言。董謙越發納悶,卻也無法,隻好回到房中。幸而房裏有個書櫃,他便一冊冊取來讀。除了飯時那仆婦送兩次飯進來,那幾人並不來接近他。

在那裏住了幾天後,那中年男子忽然走進他房中,將一頁紙遞給他,他接過來一看,是一封信,筆跡無比熟悉——是他父親董修章的手書!再看內文,竟是去年寫給王黼的信,當時王黼尚未升任宰相,還是樞密院都承旨,信裏羅列了太子趙桓的幾條私事,如某日起床太晚,某日聽書打嗬欠,某日與婢女狎戲,某日將禦賜的魚羹喂貓……董謙讀完後,驚得脊背一陣發寒。他父親董修章在太子府中任小學教授,職責隻在輔導皇孫讀書,怎麼會去偷記太子不是?而且還密報給王黼?這封密信又怎麼會落到這個中年男子手中?他忙抬頭,見那中年男子站在旁邊,麵無表情,像是在看路邊的野貓野狗一般,那人伸手將那封信抽了回去,冷冷道:“有件事要你去辦。”

“什麼事?”“這個你不必管,你隻要照著去做,事情辦好,我就燒了這封信。”董謙茫然點點頭。謀陷太子,這事一旦泄露,便是重罪,無論做什麼,董謙都隻有聽從。那人朝外喚道:“龐嫂——”

那個仆婦應聲走了進來,走到董謙身邊,她手裏拈著兩顆豆子,一前一後摁在董謙左耳垂上,不住滾壓,董謙極詫異又害怕,但見那個中年男子冷冰冰盯著自己,不敢動,隻能聽任。那仆婦用豆子滾壓了一陣,耳垂被滾麻,她從前襟拔下一根穿了紅線的粗銀針,董謙越發害怕,那仆婦揪住他的耳垂,一陣刺痛,那針刺穿了耳垂,董謙不由得喊出了聲,感到那針從耳垂後麵抽了出去。那仆婦又從懷裏取出一把剪刀,剪斷了針尾的紅線。

董謙這才明白,她是在給自己穿耳孔。隻有女子才穿耳孔,戴耳環,他們為何要給我穿?當他慌亂猜測時,那仆婦又依樣給他的右耳垂也穿了個孔。隨後那中年男子和仆婦一起出去了,丟下董謙捂著耳朵,愕然莫名。

第二天,那仆婦來送飯時,查看了一下董謙的耳垂,抽掉了兩根紅線,在耳洞裏各插了一根茶杆。過了兩天,連那茶杆也抽掉了。董謙沒有鏡子,早上洗臉時映著盆裏的水照了照,兩耳耳垂都留了個小孔,他羞得手都發抖,這以後還怎麼見人?

他卻不知道,這才剛剛開始。幽禁在那個宅子裏,他屢屢想逃走,但院子裏始終有一個壯漢看著,再一想範樓的事,還有父親那封告密信,他隻能在這裏等著。整天無所事事,心中煩懣,書也讀不進去,日夜想念父親和侯琴,不知道過了多久。

有天那仆婦和院裏的壯漢說“明天就寒食了”,他才知道已經快一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