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將燈籠往井下伸去,抻著脖子向下探看,仍是黑洞洞看不到什麼。正在盡力探尋,井底忽然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哥!”
墨兒驚了一跳,猛地又打了個冷戰,手一顫,燈籠險些掉下去。井底那聲音再次響起:“哥!哥!是你嗎?哥?”似乎是孫圓的聲音!
墨兒忙大聲問道:“孫圓!孫圓是你嗎?”“是!是!你是誰?快救我出去!”
墨兒忙將燈籠掛在旁邊樹杈上,取下肩頭斜挎的那捆繩子,是方才向武翔家借的。他將繩頭用力拋下井中,另一頭在手臂上繞了幾圈死死攥住。不一會兒,繩子被拉緊,顫動起來,孫圓在井底叫道:“好人!我爬不動,你拉我!”
墨兒忙抓緊繩子拚力往後拉拽,費了不少工夫,終於見一個身影從井口爬了上來,果然是孫圓,頭發蓬亂,麵色慘白,但看動作,似乎並沒有什麼大礙。他爬下井沿,跌坐在地上,忽然嗚嗚哭起來,邊哭邊抬頭望向墨兒:“墨兒哥?謝謝你!謝謝!”
“你在井底這麼多天,竟然還能活著?”“是我哥,他隔一天就往井裏扔幾個餅、一袋水,可就是不讓我上來!嗚嗚……”
墨兒把孫圓送回了家,尹氏猛地聽到兒子聲音,一把抓住,頓時哭起來。墨兒悄悄離開,騎上馬向家裏行去。康潛、康遊、彭嘴兒和小韭相繼送命,餑哥又犯下殺人之罪,讓他悲鬱莫名。這時見到尹氏母子抱頭喜泣,才稍稍有些寬慰。
這時天色已經微亮,遠處傳來一兩聲雞鳴,街上還看不到一個人影。穿出汴河南街,沿著野外那條土路行了一陣,墨兒忽然看見前麵隱約有兩個人,站在一棵大柳樹下,那兩人也似乎發覺了他,原本倚在樹上,這時一齊站直了身子。墨兒頓時覺得不對。
雖然這裏是城郊,但人戶密集,監察又嚴,從來沒有過剪徑的盜賊,最多隻有些潑皮無賴,但也不會在淩晨劫道。墨兒略想了想,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腰間的香袋。
那香袋裏是珠子和耳朵。珠子是從彭嘴兒身上搜出來的,回到小橫橋後,萬福又帶著弓手去搜了彭嘴兒家,從他床下一個壇子裏搜出了一個油紙包,裏麵是一對已經腐爛的耳朵。這兩樣東西是追查幕後真凶的僅有線索,墨兒便向萬福借了來。
前麵這兩人難道是為這個?墨兒有些怕,想掉轉馬頭,但這兩人若真是為了這兩樣東西而來,就算今天躲開,明天恐怕仍要來糾纏。他自幼跟著哥哥習武,雖然沒有和人真的對鬥過,但心想對付兩個人應該不成問題。於是,他繼續不快不慢向前行去,心下卻已做好了防備。快要走近時,前麵那兩人忽然一起從懷裏取出一張帕子,各自蒙在了臉上,其中一人走到了路的另一邊。墨兒這時才依稀看到,兩人腰間都掛著刀。
他們難道不怕我逃走?墨兒不由得扭頭往後一望,身後不遠處竟也有兩個人,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也都腰間掛刀,用帕子蒙著臉,一起從後麵向他逼近。而路兩邊則是灌田的溝渠,馬未必能越得過。就算能越過,兩邊都是新翻墾的田地,馬也跑不快。
墨兒原還想設法製伏前麵兩人,從他們嘴裏掏出些線索,但現在以一敵四,便很危險,不過也越發確信,這四人是為香袋而來。他不由得有些緊張,攥緊了手裏的馬鞭,這是他唯一的兵器。隻能設法脫困,保住香袋不被奪去。
前麵兩人迎向他,慢慢逼近。微曦之中,墨兒隱約發現,路中間有根繩子一蕩一蕩,兩人竟然扯著根繩索,顯然是用來絆馬。聽腳步,後麵兩人似乎也加快了腳步。沉住氣,莫慌,墨兒不住提醒自己,仍舊不疾不徐向前行去,心裏卻急急盤算對策,眼下情勢,隻能攻其不備。
距離前麵兩人隻有一丈多遠時,他猛地揚手,向馬臀抽了一鞭,那馬咆哮一聲,頓時加速,向前衝去。前麵兩人驚了一跳,忙停住腳,扯緊了繩子。
墨兒繼續驅馬急衝,眼看要到繩索前,他雙腿一夾,猛地一勒韁繩,那馬揚起前蹄,又咆哮一聲,馬頭應手一偏,馬身也隨即橫轉。這時,墨兒已經騰身一旋,雙手抓牢馬鞍,身子淩空,使出“鞍上橫渡”,一腳踢向右邊那人,那人根本沒有防備,一腳正中頸項,那人慘叫一聲,頓時倒地。墨兒雙腳落地,隨著馬疾奔了幾步,已經來到左邊那人近前。那人正在驚惶,墨兒騰身一腳,腳尖踢中那人前胸,這一腳極重,那人也痛叫一人,倒坐到地上。
這時後麵兩人已經追了過來,一人舉刀劈向馬頭,一人則向墨兒砍來。墨兒忙用左腳跨蹬,左手抓鞍,驅馬在原地嘶鳴著急轉了半圈,躲過馬頭那一刀。隨即他前身橫斜,頭離地隻有一尺,避過砍向自己那刀,右手執馬鞭反手一抽,正抽中那人大腿,那人怪叫一聲,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另一人再次揮刀向墨兒砍來,墨兒陡然翻身,讓過那刀,在馬上狠狠一抽,抽中那人手臂,鋼刀頓時落地。
墨兒才在馬上坐穩,前麵兩人已經爬起,一齊拔刀向他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