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楊雄醉罵潘巧雲石秀智殺裴如海(1)(2 / 3)

那和尚應道:“便來了。”婦人送了和尚出門,自入裏麵來了。石秀卻在門前低了頭隻顧尋思。

看官聽說:原來但凡世上的人情,惟和尚色情最緊。為何說這等話?且如俗人、出家人都是一般父精母血所生,緣何見得和尚家色情最緊?說這句話:這上三卷書中所說“潘、驢、鄧、小、閑”,惟有和尚家第一閑。一日三餐吃了檀越施主的好齋好供,住了那高堂大殿僧房,又無俗事所煩,房裏好床好鋪睡著,無得尋思,隻是想著此一件事。假如一個財主家,雖然十相俱足,一日有多少閑事惱心,夜間又被錢物掛念,到三更二更才睡,總有嬌妻美妾同床共枕,那得情趣?又有那一等小百姓們,一日價辛辛苦苦掙紮,早晨巴不到晚,起的是五更,睡的是半夜,到晚來未上床,先去摸一摸米甕,看到底沒顆米,明日又無錢,總然妻子有些顏色,也無些什麼意興。因此上輸與這和尚們一心閑靜,專一理會這等勾當。那時古人評論到此去處,說這和尚們真個利害。因此蘇東坡學士道:“不禿不毒,不毒不禿;轉禿轉毒,轉毒轉禿。”和尚們還有四句言語,道是:一個字便是僧,兩個字是和尚,三個字鬼樂官,四字色中餓鬼。

且說這石秀自在門前尋思了半晌,又且去支持管待。不多時,隻見行者先來點燭燒香。少刻,海闍黎引領眾僧卻來赴道場,潘公、石秀接著,相待茶湯已罷,打動鼓鈸,歌詠讚揚。隻見海闍黎同一個一般年紀小的和尚做闍黎,播動鈴杵,發牒請佛,獻齋讚供諸天護法監壇主盟,“追薦亡夫王押司,早生天界。”隻見那婦人喬素梳妝,來到法壇上,執著手爐拈香禮佛。那海闍黎越逞精神,搖著鈴杵,念動真言。這一堂和尚見了楊雄老婆這等模樣,都七顛八倒起來。但見:班首輕狂,念佛號不知顛倒;闍黎沒亂,誦真言豈顧高低?燒香行者,推倒花瓶;秉燭頭陀,錯拿香盒。宣名表白,大宋國稱做大唐;懺罪沙彌,王押司念為押禁。動鐃的望空便撇,打鈸的落地不知。敲銛子的軟做一團,擊響磬的酥做一塊。滿堂喧哄,繞席縱橫。藏主心忙,擊鼓錯敲了徒弟手;維那眼亂,磬槌打破了老僧頭。十年苦行一時休,萬個金剛降不住。

那眾僧都在法壇上看見了這婦人,自不覺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一時間愚迷了佛性禪心,拴不定心猿意馬。以此上德行高僧世間難得。石秀卻在側邊看了,也自冷笑道:“似此有甚功德?正謂之作福不如避罪。”少間,證盟證盟:祭祀時,把亡人的名姓寫在紙上,燒化給上天佛祖。已了,請眾人和尚就裏麵吃齋。海闍閣黎卻在眾僧背後,轉過頭來看著那婦人嘻嘻的笑,那婆娘也掩著口笑。兩個都眉來眼去,以目送情。石秀都看在眼裏,自有五分來不快意。眾僧都坐了吃齋,先飲了幾杯素酒,搬出齋來,都下了襯錢衫錢:即“口親睞錢”,付給僧侶做功德道場的酬費。潘公道:“眾師父飽齋則個。”眾和尚說道:“感承施主虔心,足矣了。”少刻,眾僧齋罷,都起身行食去了。轉過一遭,再入道場。石秀心中好生不快意,隻推肚疼自去睡在板壁後了。那婦人一點情動,那裏顧得防備人看見?便自去支持。

眾僧又打了一回鼓鈸動事,把些茶食果品煎點。海闍黎著眾僧用心看經,請天王拜懺,設浴召亡,參禮三寶。追薦到四更時分,眾僧困倦,這海闍黎越逞精神,高聲看誦。那婦人在布簾下看了,欲火熾盛,不覺情動,便教丫鬟請海和尚說話。那賊禿慌忙來到婦人麵前。這婆娘扯住和尚袖子,說道:“師兄,明日來取功德錢時,就對爹爹說血盆願心一事,不要忘了。”和尚道:“小僧記得。隻說:要還願,也還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