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諜到好啦,我正愁沒建功立業的機會呢。”李尋歡一下笑了,氣氛立即變得輕鬆起來,“他們施美人計,我就將計就計。嗯,一起去?”
我拒絕了。
“喝酒不喝醉,不如在家睡磕睡!”李尋歡不滿地送我到門外,他目光是軟的,腳步是軟的,卻摟著我肩說:“嗯,你不走多好,看我飲酒作樂、禦酒而行,為成都男兒爭光--老外是怎樣趴下的!”
“我又不懂外語,雞同鴨講。” 我的舌頭大了。
“狗屁!”他一語道破,“你是怕飯碗砸了。等哪天我幫你把它砸了,也許你就不辜負你父親對你的期望啦--不凡!”
“別,溫飽還靠它呢。”
“靠,膽小鬼是上不了戰場的--別忘了把柯仁約出來!”
我揮手作別,想都沒想要作一下付帳的姿態。
回家已近半夜,母親亮著燈等我,讓我頓生內疚。她看我落湯雞的進屋,擔心的問:“你喝酒啦?李代表的兒子找你做什麼?”
“讓我幫他打一套家俱。”
“他才多大呀,22歲就要結婚?”
“他說種好梧桐樹專等鳳凰來。”
“少貧嘴。我問你,李代表轉業到哪個單位了,看能不能托他幫你調到機關去?”母親跟著我身後轉。看來她半夜不睡,不是關心我身體被催殘,而是操心兒子的未來。
“李代表離家出走了。”我實話實說,三下五除二的洗漱。
“虧你想得出來,50多歲的人還出家,又不是解放前可以隨便進寺廟當和尚。”
“他的兒子說的,還讓我分析他爸還在不在人世。”
“真有這種事?”母親比聽到我私奔還吃驚。
“真的,聽說去年他家請了一個保姆,一個30多歲的農村寡婦,他媽老是懷疑跟他爸不清不白,經常又吵又鬧,那個保姆就氣走了,誰知他爸一個月後也走了。沒留下片言隻語,也沒帶走衣物、錢糧。現在都半年多了,一直沒音訊。”我鑽進蚊帳,眼睛快睜不開了。
“他媽太慘了,攤上個這樣的男人。”母親歎口氣,關燈睡覺。
屋裏黑漆漆的,父親鼾聲如雷,月光印出窗簾上的花紋。我準備梳理一下思路,想弄清楚李尋歡他爸是什麼樣男人,為什麼受傷最深的就是靠他最近的妻兒?剛有了這念頭,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下午,車間主任跑到工段叫我去接電話。路上,他狐疑地問:“昨夜你在外麵惹啥事了,警察怎麼會找你?”
“沒有呀,你不是不知道,我每天都是家屬區、工廠兩點一線的運轉,比電鋸還有規律。”我強裝笑臉,心頭卻一陣發虛,想不起自已啥時候跟警察扯到了一起。
“要我說,你今天倒有些反常。”
“反常?我?”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走廊,我加快腳步,想甩開老主任,偏偏他的步伐很大。
“聽說哪兒人多你就朝哪兒紮堆,話還特別多,對不對?有人反映,你昨晚去錦江賓館啦?”
“嘿嘿。”我不敢承認,更不敢撒謊,隻好說:“我接電話!”一溜煙竄進辦公室拿起話筒,一聽聲音氣就不打一處來,“尋歡,別老拿你的牌子嚇人,我經不起嚇--心髒不好。”
“還不是怪那個老同誌,死活不同意找你聽電話,還象查三代一樣問我找你幹什麼--沒辦法才亮出牌子嚇唬他一下。”
“那你找我啥事,不會又喝酒嘛?看你花錢的速度,到現在我都心動過速。今天講給師兄們聽,他們都不相信,說一斤豬肉才賣兩元,啥啤酒賣十元,蒙人啊?”我小聲說。
“你周圍都啥貨色嘛,井底之蛙。我告訴你,許不凡,昨晚我喝到了三點多,摩托都撂那兒了,也不知輪胎被鑿沒有。”
“誰敢跟警察撒氣啊,那不等於找殘嗎?”我安慰他,以為他找我閑聊,“嗯,那倆老外被你喝趴下啦?”
他停頓了一會兒,有些不好意思,“當然,那種拚法一定得有人趴下--不過趴下的是我。”
我想笑,沒敢笑出聲,偷眼望辦公桌後的老主任,他胡亂翻著文件,用極不耐煩的神情提示我:你過分了,占用我的地盤和電話太久了!
“你能借我5元錢嗎?我已經兩頓沒沾米了。”過了許久,當我懷疑李尋歡已經睡著了,正要掛機時,他的聲音才從那一端極不情願地飄過來。
“你找我借錢?”
我懷疑自已的聽覺出了毛病,放下話筒用雙手拍打幾下耳朵,再拿起話筒就聽他說,“喂喂,你在聽嗎,這事你千萬別給外人提,我就把今明兩天對付了,後天回家蹭老媽去。”
逗我玩吧?尋歡大哥,你天庭飽滿地闊方圓長得英氣勃勃,天生就不像缺錢缺票的人,昨夜還是一擲千金的公子哥,今兒怎麼就破產了呢?放下電話,我克製了幾下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老主任一個勁兒問我笑什麼,這年頭還有什麼事值得開懷大笑。
“沒,沒啥可笑的,我大牙、鬆了!”
我邊瞧他臉色邊向門口挪,做好隨時拉門的動作。他是轉業幹部出身,從小到大我都怕他,我講完時他的雙眼已經開始噴火,看我的眼神就象看敵人的雕堡,我忙轉身就溜。隻聽颼的一聲,文件夾象炮彈一樣呼嘯著從頭頂飛過,撞在前麵的牆壁上,似花瓣一樣四散飄落。隻聽蹩腳炮手在身後吼:“龜兒子,騙到老子頭上啦,這還了得!別跑,看我回家怎麼收拾你!”
我慶幸自已的短跑拿過市上業餘組第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