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火升騰,一塊半透明的金屬劍坯很快變得通紅,核心處透出熾熱的橙紅光芒。
霍雲取出鐵鉗,將劍坯平放在鐵砧上固定,右手掄錘高高抬起,然後如流星墜落般猛然砸下。他這一砸雖然因為怕損壞鐵錘而沒有動用未完全掌握的寸勁,但其中蘊含的力道卻不隻千斤,不單隻臂力,除了左手要負責固定外,他已經把全身能調用的力道都用了出來,綜合力道足有兩千來斤。
然而就算是這般力道,燒紅的鐵塊卻是絲毫不見動靜,而霍雲也理所當然地再次抬起鐵錘,又一次砸下。
“砰、砰、砰……”
密集而頻率固定的撞擊聲仿若一曲低沉而昂揚的交響曲在空蕩的鑄劍室中來回震蕩,熔爐劇烈燃燒的轟鳴間於其間,反而起到了極好的襯托作用。
置身於此,便仿佛正參與著一場驚天動地的史詩級戰爭一般,少有人可以做到不心神激蕩、熱血沸騰,但偏偏此時僅有的兩人卻依然全神貫注地重複著同樣動作,不受半點幹擾。
距離霍雲提出要鑄短劍的那一天,又是一個月過去了。在這期間,霍雲一直呆在鑄劍室,不論吃喝拉撒都不曾回過自己的家。每天除了解決生理需求和以煉氣替代睡眠外,他從未有一刻離開過砧台。
而這一天,是劍坯即將成型的最後一天。魯大師此時沒有伴在霍雲身邊,早在幫著選好礦料、輔材和指點了控火、調劑淬冷液後,他跟霍方雷申請封閉了鑄劍室,然後任由霍雲一個人動手,自己則回到專屬位置同樣鑄起劍來。
時間悄然流逝……
仿佛被一股莫名的衝動占據了身體一般,不論精氣、意誌,還是靈魂,霍雲的一切都專注在手下鑄劍成型的劍坯之上。他本能地遵循自己最嚴格的流程和動作要求來鑄造著這柄短劍,心神卻似乎站在一個奇異的角度,高高地俯視著那個千古不滅的傳說。
他恍惚間隻覺自己就是那頭翱翔高天的雄鷹,逍遙自在,隻覺沒有不可到之處,睥睨萬物,仿佛沒有戰不勝之人。
然而,仿佛命運注定一般,它突然將目光注視到地麵那艘華麗雄偉的樓船,看到了船上高高坐著的那位英勇無敵的王者——不論是船還是人,感覺都像是另一個自己,於是它知道,彼此是同類的存在。
天空裏陽光獵獵,大殿間甲士陳列,一個人相貌平平的人端著一個盤子走在樓船之上,那盤子上放著一道魚,是它喜歡的食物,便是相隔了九重天高,也能隱隱聞到那銷魂的香氣。
它不由降了下去,目光已經能看清大殿的輪廓。
天空突然暗了下來,那人已經走到王者的麵前,把魚放在案上,殿內則點起了燈火。
它看著魚,他也看著魚。
那人穩穩地用筷子從中間剖開魚身,一聲響雷,狂風獵獵而起,它忍不住就要飛撲過去。
然而,一股比天上驚雷還要淩厲的氣機從魚腹中透出。
王者驚呆了,它也驚呆了。
一柄小小的短劍出現在那人手上,疾速向前,兩把訓練有素的鐵戈從麵前交叉攔住,那劍卻從縫隙中穿了出去,依然疾進,刺透鎧甲,刺斷長劍,最後,刺進王者的心髒……
燈火撩倒,樓船從中間開始燃燒起來。
王者閉目逝去,他似乎很滿意自己是死在於這樣的劍下。
無數甲士撲了上來,刀劍交錯,那人倒在地上,臉上掛著一絲寂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