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地搖了搖頭,何財主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一絲苦笑:“天寒地凍、肚裏沒食,再加上人乏累到了頭兒,不管不顧的在這大雪天裏露天睡覺……不用多,隻要街麵上有七八個凍死的,湧進何家大集的這些難民立馬就得亂套!到時候……”
“老爺,那咱們可咋辦呐?曆來饑民生事,那可都是朝著大戶人家先下手的呀?就咱們家裏現在這模樣,哪兒還經得起這些難民吃大戶啊?要不……老爺,我豁出去跑一趟塗家村,找少爺回來商量商量?”
略一猶豫,何財主頓時朝管家擺了擺手:“他回來能有啥用?再說了,就憑著你跑這一趟,那八路就能叫他回來?照著八路的說法,眼下是叫他在塗家村戴罪立功,以觀後效呢……”
管家著急得連連搓手,不禁連聲急叫起來:“那這可咋辦呐?咱家上回就叫八路把存糧都給搬空了,再要遭了那些難民吃個大戶……這可咋辦呐……”
何財主長長地歎了口氣,到背著雙手、仰天看著飄落下的鵝毛大雪,像是自言自語般地喃喃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招呼家裏幾個長工,就在院子裏張羅著架上鍋灶,再去後院的小倉裏邊取糧食熬粥吧……”
管家驚愕地張大了嘴巴,不禁訝然驚叫起來:“開後院的小倉?老爺,這可是咱家最後一點兒存糧了呀!前院暗倉裏的糧食都叫八路搬空了,咱家可就指望著後院小倉裏那點糧食應急!這要是拿出來熬粥……往後咱家要有不湊手的時候,咱們吃啥呀?”
“往後?且先顧著眼前吧!把話說開了,咱們家要是當真不管門外那些逃難的鄉親,等明天街上當真凍死了人,到時候大門叫人砸開了,不光是糧食不一定能保住,怕是家當、性命都難保啊!趕緊的吧……小倉裏的糧食先搬運出來三……五成,粥熬得也稀一點,能叫人喝口熱的,吊住了性命就成!”
盡管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可管家卻還是怏怏不樂地答應了一聲,招呼幾個在偏院探頭探腦瞧動靜的長工,朝後院藏著糧食的小倉走去。
還沒等管家領著幾個長工跨過通往後院的月亮門,前院緊閉著的大門卻被人用力地敲響了,一個帶著幾分粗豪的聲音也清晰地傳進了院子裏:“何老爺,勞駕給開開門!”
叫這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與吆喝聲嚇得一哆嗦,何財主下意識地回頭看向了緊閉著的大門,顫抖著聲音問道:“誰呀?”
“塗家村來的熟朋友,有幾句話捎給你,勞駕開開門!”
隻是微微一個愣怔,何財主毫不遲疑地抬腿朝大門走去,三兩下便卸下了很有些分量的門閂,猛地拽開了厚重的大門。
迎著拽開了大門的何財主,栗子群與幾個清樂縣武工隊隊員朝麵帶驚疑神色的何財主微微一點頭,毫不客氣地抬腿邁進了大門,這才朝忙不迭閃身讓開道路的何財主低聲說道:“何老爺,從塗家村回了何家大集,過得挺好的?”
何財主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一邊用力關上了大門,一邊低聲朝栗子群應道:“托福……過得還成!栗隊長,怎麼今天您……”
也不與何財主客套,栗子群抬手指了指虛掩的大門:“何老爺,這一晚上的工夫,從宮南、遂平兩縣進了何家大集逃難的鄉親,怕是得有小一萬人了。估摸著到了明天這時候,人數還得翻倍……”
不等栗子群把話說完,垂手站在門邊的何財主已經低聲接應上了栗子群的話頭:“栗隊長,外邊來何家大集逃難的鄉親,我也都瞧見了。這大冷的天氣,缺吃少喝的,也著實叫人扛不住。方才我已經吩咐管家在前院架起鍋灶熬粥了,到時候給進了何家大集逃難的鄉親分分。雖說不管飽,可好歹也能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