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他踏出了一步,步子卻有些吃力,聲音遲澀,似滲著一絲難言的痛楚。
“不要叫我。一個騙子,沒有資格叫我名字。我但願,從頭到尾,都沒有認識過你。”
她雙眸重重一閉,大聲吼完,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美美!”
聲音,沒有快過他的手。
她的手被拉住,身子順著一股外力旋了回來,腰間一力相持,端回了身子的同時,竟沒有傷到她身上燒傷分毫。
可是,她沒有注意這些,隻看到眼前虛晃的皆是他雪色繚繚的白紗簾,直繞得人心浮氣躁,無法平靜。
可惡,這臭男人居然敢對她用強。
今天,她就瞧瞧一個連皇帝在也不脫帽的自大家夥,到底長的是啥人模狗樣兒。
未被拉住的手,舉手一揚,抓著紗簾,用力一扯,花白的長發,順勢飛揚而出,別過的臉在發絲垂落胸襟時,緩緩轉過來。
一分,一分,又一分。
“你這騙子,從頭騙我到尾,卻連真麵目也不敢……”
聲音,倏地打住。
當迎上那雙熠亮的雙眸,凶怒的小臉,刹時凝成了石膏狀。
深雋如刻的五官,仍如記憶般峭俊,劍眉霸氣地斜挑入鬢,挺直的穹鼻下,一張薄潤的紅唇輕抿成一條冷硬的橫線。
一切,和十年前變化不大。
隻是……曾經如墨的發,灰白相雜,幹澀無生氣,一縷縷落在她胸口,點點觸碰,都是深深糾痛。
輕羽重睫下的雙眸,深深凝著她,亦如十年前一般,專注,而毫無雜質,卻是一點一滴,滲出了鬥轉星移的蒼海桑田,始終如一的眷戀深情。
“宣……哥哥……”
那股熟悉的香甜體味兒……她最愛吃的芙蓉糕……那首叫《月光》的笛音……還有《笑傲江湖》……那些最合她用的膏藥霜液……凡是有他在,她的處所總是充斥著自己所熟悉喜好的物品和布置……
世上,能如此熟悉她喜好的,能為她備妥排好一切的,除了他,還有誰,還會是誰呢?!
她居然一直沒有發現!
不,不是她沒發現。
而是,心中的疑惑,她一直陌視,一直刻意忽略,一直一直……
他曾問過她,是否要他拿下紗簾。
可是,她卻自欺人地回絕了,還自顧自地找了一堆理由來騙自己。
天哪——
她真是世界上最蠢最笨的女人了。
“美美,你真不願意嫁給我嗎?”
熠亮的眸子依舊,低沉的聲音已經和當年完全不一樣了,可是他話中的期盼,清晰可聞,明眸可見,令人心酸。
“我……我……”
她應該義無反顧答應的,她應該說出那想了千萬遍的三個字。
可是,她卻說不出口。
目光一斜,便瞧見正座上那雲騰龍祥的身影,心中倏地一抹深深刺痛。
她,不配嗬!
“我都宣,以天為證,以地為鑒,誓言十年後的今天,娶愛美美為妻。除非日月無色,天地相合,河川幹澀,此誌不渝。”他撚著她的下頜,迫她直視自己,一字一句重重道,“你可以不嫁禦親王,但我們的十年之約,絕不可悔棄。”
[除非日月無色,天地相合,河川幹澀,此誌不渝。]
這每一個字,每一句話,聽在耳中,尤似深釘進心,一錘一錘,深慟了靈魂。
喉頭,一陣哽咽。
唇啟時,淚水串串崩落,“宣哥哥,對不起,對不起……都是美美不好,是我不好,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不起……”
我,配不上你。你的深情,你的不悔,你的堅持,你的努力,你的無奈,你的等待,你的寵愛,你的……一切付出。
……誰最狂,這世道的無常,注定敢愛的人一生傷。
蒼蒼容顏,華發萋萋。
熠亮的眸中,依然隻她一人。他所有的霸氣狂傲,皆臣服在十指掠過的濕潤鬢角,一顆顆串連了十年相思痛的淚水中。
“今天,是你生辰。別哭!”大手,如以往每一次一樣,輕揉著她哭紅的眼角,帶著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兒。
“宣哥哥,我……我……”腦子,一片空白。
忽然,一串清亮純透的鈴兒聲,蕩進大堂。
她轉首看去,一個九層大蛋糕被推了出來,蛋糕頂上,是兩個手拉手的麵泥小人兒,交握的手上正是一隻金鈴兒。
呃……天,這……這是什麼狀況?
不光美美傻眼,在場所有賓客都洞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個層層圓形糕點壘起的九層高塔。
哦,阿吉除外,這東西是美美之前離開西川時,就已經研製好的一道獨特糕點,專為慶祝大壽準備的。不過,一直沒推出。因為,大主子看過後決定,第一個享受這道大點的,自然得是他們家舉世無雙的小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