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了,皇帝的情況還是不容樂觀,他的病和別人又不太一樣,別人都是體溫正常,至少不會紊亂內分泌,皇帝則是忽冷忽熱,嘴裏常常說著胡話,身上有幾處膿瘡都潰爛了,臉上還長了很多斑點,紅紅密密的讓人看著都心疼。
華雒一直都在旁邊守著,也不帶麵紗,說什麼要和皇帝同生。
同生,秦墨不知道會不會實現,共死倒是挺簡單的…
真是感天動地的癡男怨女,秦墨恨恨地想。
第三天終於捏著她的下巴灌進去一些粥,華雒剛咽下一口,突然搶過碗自己喝了起來,正當秦墨以為她開竅了要吃飯的時候,華雒猛的俯身印上皇帝的唇,用舌頭撬開他的牙齒,把嘴裏的食物渡給他。
有些堅硬的東西,一並渡給他,華雒聞到了櫻桃味。
暗暗希望他還能像會爆炸的櫻桃一樣生機勃勃…
秦墨拉開她,咬牙切齒地罵她:“你不要命了?”
華雒抹著眼淚,一雙紅腫的眼睛終於流下一串一串的淚珠,“柏哥會長命百歲的。”
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十幾天前那座山上,華雒把花插在皇帝耳邊,輕語祝他長命百歲的畫麵。
雋永祥和,一眼萬年。
“妹妹…”
病床上的皇帝牙齒發顫,上下牙相互撞擊發出宛如青瓷的響聲,華雒跪在他床前,貼著他的臉頰,似乎這樣就能連接他的心靈。
秦墨不想管了,端著食案準備出去,腳底微抬,衣袍飄動,金灰色的陽光灑在他月白色的衣襟,卻隻是停在門邊淡淡地跟她說:“不管你是奴是皇,在大夫眼裏都是命,他死了蒼生會難過,你死了我會難過。”
門被輕輕地關上了,靜謐的室裏隻剩下他們二人,華雒掀開被子躺下去,輕輕地摟住皇帝,用自己的身體為他供暖。
華雒心底不想他死,卻又說不清到底是因為什麼,隻是覺得皇帝是明君,是萬民景仰的英雄,他不該這樣痛苦,他應該健健康康的,長命百歲的,兒孫滿堂的,坐在天氣大好的長德殿門口曬太陽。
到時候他頭發花白,眼神卻依舊鋒利,精神也很矍鑠,古潭般的眸子裏仍舊倒映著他心心念念牽牽掛掛的大好河山,他還是那個英明神武的靖月皇,他還是那個喜歡小花蓮藕的趙嵩,他還是那個被華雒祝願百歲的柏哥。
他在華雒心中,是尊敬的皇帝,是不可撼動的神祗。
但華雒怕他,怕他的威嚴,怕他的霸道,怕他自己都感覺不到的施與她的壓迫。
所以華雒覺得自己隻是為了皇帝,為了天下而去溫暖他,而不是為了挽回自己的柏哥哥。
粗衣淡飯,細水長流,華雒何嚐沒有想過?可廟堂高遠,朝服雍容,民生苦難,哪一件皇帝可以放的下?
她的柏哥哥,到底是一場夢。
如今這樣,也挺好。
敬愛的人,就在懷中,貪婪地享受她的體溫。
華雒漸漸感到困意,依偎在他懷裏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華雒感覺身邊有些異樣,準確的說,是心口的位置有些疼痛,半夢半醒間聽到熟悉的聲音沙啞的呢喃:“什麼時候長大了呢?”
華雒立馬就不困了,抬眼望上一雙黑眸,皇帝的眼中有些被抓包的尷尬,默默收回自己的爪子,扯出一個笑:“早啊!”
大喜之外,仍是擔心他的身體,華雒掀開被子扒開他的衣衫,發現他的膿瘡都下去了,留下紫紅色的瘡疤,和旁邊陳舊的刀劍傷互相呼應。
皇帝隻是幽幽地說一句:“別急…”
華雒沒聽見他說的什麼,又捧起他的臉頰左右翻看,紅斑果然下去了,還是平整的皮膚,心裏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轉而抱著他大哭:“柏哥嚇死寶兒了。”
“寶兒真是個愛哭包。”
可除了寵溺的笑著還能做些什麼呢?皇帝不敢輕舉妄動,就隻輕輕回抱著。
柔和的橘黃色陽光斜照進來,激起室內一陣陣塵埃,皇帝等華雒哭夠了,讓她扶著去找秦墨。
當時秦墨正在研磨草藥,腦子裏想著從爆發疫病到現在,病人顯現出來的所有症狀,越想越亂,腦子裏就像塞了一團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