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琰注意到，秦音的打算裏，並沒有男人。她想問，最終卻沒問，秦音畢竟才離婚，問這種問題，似乎不太好。
秦音跟當年相比，目光似乎更加犀利了點兒。她看得出來章琰最近很困惑。雖然這些年，兩人聯係不多，但章琰未婚生子這件事，還是傳得沸沸揚揚，她多少知道一點兒。雖然這些年生活在國外，但她了解國內的生存環境，亦能體會到章琰的不易。
秦音問：“這些年都一個人過？”
“嗯。最近兩年想結婚了，倒是談過一兩個，時間都不長，緣分亦太淺。”
僅這兩句話，就道盡了所有的心酸，秦音不打算對具體的事情追根究底，這樣很不禮貌，於是勸章琰：“對男人不能強求的，對感情更不能強求。一個女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首先要有足夠的錢，能讓你生活體麵，其次最好有自己的孩子，他們是孤獨時的慰藉。這兩樣你都有，已經很幸福了。”
章琰不作聲，秦音開玩笑：“總比有一個沒什麼出息的窮男人，一起吃苦受罪抱怨社會強。”
章琰笑了笑，最終還是問了出來：“洛倫斯和托馬斯的爸爸……”
“地下樂隊的貝斯手，結婚這麼多年，一直靠我養著，前年我受夠了，帶著孩子離開了他。”秦音倒是很坦率。
章琰大吃一驚，真是沒想到。
“年輕的時候，我以為有情飲水飽。到維也納之後，沒多久就遇上了他，那時候我還在上學，卻瘋狂迷戀上他的才華和溫柔，同居幾個月就跟他結了婚。本來想著，那邊怎麼說都是發達社會，人不會窮到哪裏去。結婚之後才發現，他根本沒有賺錢的能力，花錢卻很厲害，手裏但凡有一點錢，就投到音樂裏去。音樂是很燒錢的，他的這種行為，讓他的父母很憤怒，早就不管他了。那時候我多單純啊，也酷愛音樂，就很支持他。於是我倆就在那邊做一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快樂夫妻。後來我懷孕了，才發現這樣的日子過得有問題。我想為孩子攢一點錢，他倒是不愁，說孩子生下來自有政府管。可是我懷孕期間的營養，又有誰來管呢？整日照顧孩子沒有收入，又有誰來管呢？我媽聽說我有了孩子，從國內寄了好幾次包裹，全是些幹貨和營養品之類的，倒讓我度過了那一段時間。”
生完孩子，我倆都沒有收入，政府給的一點錢，他花得又太厲害，我們過了一段捉襟見肘的日子。後來，我從學校畢業了，被聘到學校做講師，我一直偷偷存錢，才逐漸給了兩個孩子好一點的生活。
他這個人，對我好，對孩子也好，也從來不在外麵找女人。我貪戀他的溫柔，一直沒有離婚。可是你知道，一個男人，生活在音樂的象牙塔裏，不能賺錢，太能花錢，在生活麵前，他的個人魅力，就會逐漸打折扣，久了，魅力就消失不見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發現，我根本不愛他了，就算他說再多的甜言蜜語，到我這兒，隻有厭惡。雙胞胎三歲的時候，我出軌了，對象是學校裏的教授。他哪兒都好，就是已經結了婚。他很有錢，給了我很多錢，我都攢著。他在床上很溫柔，給了我最好的性愛。跟他在一起的那幾年，雖我倆都是婚外情，卻是我最幸福的時光。
教授的妻子一直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她選擇沉默。後來，我丈夫也知道了，他不停地問我為什麼。而我此時根本就受夠了他，不願意再將就這份沒有愛情的婚姻，正式跟他提出了離婚。他自然是不肯的，反複哀求，可我的心已經不在他身上了，我堅持要離婚。最終當然是離掉了，孩子歸我。我又在維也納待了兩年，獨自帶著兩個孩子生活。後來，教授被更年輕的女學生吸引，我們也分了手。我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很沒意思，就決定回國。這基本就是我在國外十多年的全部經曆了。
秦音的故事，章琰聽著無限感慨。沒想到，當年這個聰慧伶俐的姐姐，出國之後的經曆會這麼坎坷。章琰尚未對此發表意見，秦音又說：“男人靠不住，女人靠不住，感情更靠不住。女人能靠得住的隻有自己，還好那些年我存了些錢，不然回來還得仰仗父母生活呢！”
秦音說：“我想你一定很愛很愛小白的爸爸，才會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沒有結婚，為他生下孩子，可惜他還是走了。換個角度想，若他當初沒走，留在你身邊，多年以後，兩個人從相愛變成相互厭倦，或者為了孩子、為了生活，不斷爭吵，把感情生生磨滅掉……愛情以不同的方式死掉，那時，你如何自處？在最濃烈時戛然而止，未嚐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