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曉軍有時候會和章琰一起去外灘轉轉，市場正在複蘇，南京西路雖不如現在一般熱鬧，但和現在一樣，常常是人潮湧動。有時候章琰和夏曉軍全家一起去，章琰人大方，看見好的東西，隻要手裏有錢，就會主動買給夏曉軍的媽媽或妹妹，一開始他們自然是不肯接的，但架不住章琰熱情，便也忐忑地受著了。
習慣是特別可怕的東西，章琰和夏曉軍幾乎每天都見麵，每天都像情侶一樣相處著。就連夏曉軍的家人，跟章琰相處起來，也沒了起初的拘謹，反而像一家人一樣了。
章琰總是在不經意間，在兩人相處的時候說出“我喜歡你”這樣的話。一開始，夏曉軍略覺尷尬，臉上布上一層可疑的紅暈，聽她說得多了，就沒什麼反應了，隻是心裏會突然暖一下。
夏曉軍並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章琰，他隻是習慣了章琰每天總是在他空閑的時間出現，嘰嘰喳喳或默不作聲地陪著他。她似乎太容易滿足，多跟她說幾句話，就雀躍不已，像個小女孩一樣。久了夏曉軍會想：或許我是喜歡她的吧！然而他卻又不那麼肯定。他隻是習慣了跟她在一起而已。
夏末秋初的時候，夏曉軍轉正了，順利地留在了外科。第一個月醫生的正式工資發了下來，夏曉軍全部交給了夏媽媽。
沒幾天恰逢夏曉軍休息，夏媽媽特意跟廠裏請了假，還專門把章琰叫了來，買了魚和肉，以及其他一些平時舍不得吃的大菜，為夏曉軍慶祝。酒足飯飽，夏媽媽把章琰拉到他們夫妻倆睡的那張小床邊，從床頭摸索出一個袋子，掏出一件衣服，跟章琰說：“我一直都想給你做一件衣服，可是家裏一直都窮，你也知道他爸爸這情況，當初留下來的病根兒，一直沒錢治，用藥拖著……曉軍工作也算是定了，是我們家的頭等大事。我買了塊布料，給你縫了條裙子，雖說夏天快要過了，但上海的天氣，多少還能穿一個多月……”
那是條紅裙子，中袖，長及小腿肚，時興的樣式，還有一條漂亮的腰帶，可以紮成蝴蝶結。
章琰拿在手上，看那細細密密的針腳，完全是一針一線純手工縫出來的。章琰特別感動：“阿姨，您縫了很久吧？”
夏媽媽還沒說話，玲玲搶過來說：“那可不，買了布料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星期時間，我媽天天晚上對著燈縫，針腳錯一點兒就拆了重新縫，天天熬到大半夜呢！哎，我說姐，我叫你姐也叫了大半年了，你穿了我媽親手縫的裙子，等你大學畢業的時候，就該改口叫你嫂子了吧？”
“別亂說話！”夏媽媽瞪了玲玲一眼，嗬斥住她。夏曉軍的耳根可疑地紅了，卻什麼都沒說。
章琰心裏暖極了，紅著眼眶說：“阿姨的手藝想必好極了，我試試看。”拿著裙子進了玲玲住的亭子間。
章琰出來的時候，所有人幾乎眼前一亮，不是沒見過她穿紅色的衣服，但這條紅裙子，式樣優美，腰線卡得剛剛好，熱情奔放卻又優雅含蓄，像是給她量身定做的。
章琰原地轉了一圈，裙擺瞬間張開，變成了向下開的花朵。
不必看大家的目光，章琰就知道，這條裙子漂亮極了。她衝到夏媽媽跟前，拉著夏媽媽的手：“您真是心靈手巧，我真是有福氣。”
她的這句話大家都聽懂了，表麵上是在說裙子，其實是說人，有個好婆婆，是做媳婦的福氣。夏曉軍還是沒說話，耳根再一次微微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