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孩，十八九歲的樣子，看打扮，卻又不像十八九歲。上世紀九十年代，女人流行穿喇叭褲燙爆炸頭，這個女孩就頂著一頭卷，穿一條白色的大喇叭褲坐在沙發上吃著零食看著電視。她極沒坐相，一條腿蜷著壓在另一條腿下麵，半坐半躺，手裏抱著零食罐子。聽見開門聲，扭頭過來看，手裏的餅幹還是什麼正要朝嘴裏送，看見章冰和夏曉軍進門，手裏的動作就停了下來，而嘴巴卻還半張著……
這個女孩盯著夏曉軍的眼神，讓他感覺極不舒服，愣愣的。而最讓他不舒服的，不是女孩的眼神，而是她的穿著打扮。
夏曉軍是個古板的人，他心目中的好女人，是像他媽媽一樣吃苦耐勞，像他妹妹玲玲一樣穿著樸素、文靜沉默、從小就幫著家裏做家務的女人。
家庭對一個人的影響很大，有了媽媽和妹妹做榜樣，夏曉軍看那些樸素認真的女孩子會更加順眼些。
夏曉軍曾經聽章冰提過，章冰有個妹妹，念護理。章冰也曾經說過，他這個妹妹，念不進去書，就愛吃愛玩。看到這個坐在沙發上的女孩第一眼，夏曉軍就知道，這是章冰的妹妹。他沒想到，一個家庭出來的兩個孩子，章冰的妹妹和章冰的差別會這麼大。
對於女人燙頭發這件事，大街上到處都是，就連和夏曉軍家同住一個弄堂的池阿姨，都頂著一頭卷，夏曉軍對此見怪不怪。然而他卻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把頭發燙得跟大媽似的，明明很年輕，卻頂著滿頭的卷。這倒還是其次，最關鍵的是，這個女孩放在沙發上的腳，指甲上塗滿了紅色的蔻丹，根本沒有學生樣。雖隻是在家裏看電視，臉上卻化得五顏六色。眉毛漆黑，臉很白，臉蛋紅彤彤，嘴巴還好，因為吃東西倒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顏色。可就是因為吃東西，嘴巴的周圍，沾了很多食物的粉末，看起來很不文雅。
這個女孩，一看就是沉迷於享受的。明明是個學生，卻裝扮成這個樣子，像是社會上混的不良青年。夏曉軍忍不住又握緊了拳頭，有些痛恨這個女孩子——明明家境那麼好，卻不珍惜，不好好學習，連本科都考不上，整天隻知道吃，隻知道打扮。若他的妹妹能有這女孩的好福氣好出身，也不至於念了高中就退學……
念頭在心裏轉瞬即逝，夏曉軍想法雖多，卻不會輕易發表意見。他正胡思亂想著，就聽見章冰很溫柔地問那女孩：“今天沒課啊？”
“嗯。”女孩很久才反應過來，乖巧地點頭，臉瞬間紅了。
02.
章冰覺得妹妹今天有些怪，以前每次見他開門，妹妹嘴裏隨口一句“回來了啊”算作問候，接著繼續津津有味地看電視。今天卻像是被人點了穴，隻愣愣地盯著他，不說話，還臉紅，真是太奇怪了。
也就奇怪了兩秒鍾，章冰就發現那眼睛盯著的，是他身後的人，那臉紅，也是對著他身後的人。章冰隻好咳了兩聲，問了句“今天沒課啊”，打斷她的神遊。
章冰和夏曉軍取了書，很快就走了。他們走的時候，章琰還坐在沙發上發愣呢，連章冰出門時跟她說的話都沒有聽到。然而關門的聲音卻又那麼清晰，“砰”的一聲直直撞進她的心裏。
章琰的臉發燙，手腳卻冰冷，過了很久很久，才雙手捂臉，哀歎一聲“完了”，重重地躺倒在沙發上。
章冰本以為，以章琰那啥事都掛臉上的性子，當天晚上就會跟他打聽夏曉軍。哪知道一等就是三天。這三天不算白等，是章琰給自己的讓自己下定決心的時間。三天過後，章琰敲開章冰房間的門就開門見山：“這事我憋了三天，也想了三天，還是得問你，他是誰？多大年紀？做什麼工作的？家住哪兒？家裏幾口人？父母都是幹嗎的？結沒結婚？有沒有女朋友？”
章冰坐在書桌前做筆記，聞言緩緩抬起頭，故意裝糊塗：“誰呀？你問的究竟是誰呀？查戶口似的。”
“少來，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問的是誰。就那天我在家看電視跟你一起到咱家的那個人。”
“你在家看電視，我不止一次帶人到家裏來，我怎麼知道你問的是誰？”章冰繼續裝糊塗。
章琰上前一步，瞬間掐住了章冰的脖子，咬牙切齒：“冰坨子，你少來這一套，你要是不肯跟我說他是誰，我從明天起就跟蹤你，我就不信我自己查不到。至於你那個女朋友周夢君，咱爹媽可是一點兒都不知道呢，要不要我提前幫你透露一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