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當然不知道。
她是暈的。
肚子上劃了一刀,原樣封好。
現在要是誰去看她,就漏餡了,還是“懷孕”時的樣子。
沒關係,重要的人都暈過去了,胡禦醫還死了。
隻剩太皇太後和隆慮。
太皇太後看不見:“隆慮,你進帳去,替我看一眼。”
隆慮哆哆嗦嗦:“這,皇祖母……”
“你進去看一眼,一眼就行了。”
隆慮不敢不從命:“是……”
她大著膽子去撩帳子,眼睛卻是閉著的。
太皇太後仿佛看見般的一聲喝:“睜眼!”
隆慮一下睜了眼:“啊!”
太皇太後冷笑道:“看見了嗎。”
“看,看見了……”隆慮支撐著,幾乎要暈倒。
她看見阿嬌的肚子已經包紮好,但是,但是還是鼓著的!
“把你看見的記下來,知道嗎?”太皇太後冰冷的吩咐。
“……”沒有回答。
隆慮回答不了。
她已經暈過去了。
所有人醒來已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刑詹終於趕了回來,在她們看見之前,將阿嬌肚子消下去。
隆慮見一大堆人圍著她,臉上全是汗,嘴像被堵住似的說不出話來。
隻有伸手指。
她指指太皇太後,再指指阿嬌,嘴裏“啊啊”的,誰也聽不懂是什麼。
刑詹過來扶她:“你們散開,別再把她嚇著了,公主以前有瘋病,複發了就完蛋。”
完了,複發了。
隆慮尖叫一聲,跑跳著出了門,刑詹去追。
王太後哭得更厲害:“造孽呀,隆慮!”
她要跟著出去看,平陽攔住:“母親,您先管這裏的事,曹壽!”
駙馬曹壽連忙隨她一起出去找。
平陽的話很有道理。
眼前阿嬌這一邊才最重要。
王太後回身看見木呆呆坐在地上的的館陶,趕上前同她一起跪在太皇太後跟前,大哭大叫:“母後,兒臣有罪呀!”
館陶叫嚷的也是這一句。
此起彼伏的,一個比一個高。
陳午站不穩,跪在另一邊。
手指顫抖著,止不住。
他看它們。
上麵沒有血。
在返回之前,他已經將它們洗淨。
靠近鼻端嗅一嗅,好濃。
那股血腥味兒,圍繞在他身畔,就像永遠不會散去。
從地上站起,陳午走到阿嬌的帳前。
撩開了往裏走。
阿嬌睡在榻上,像死了一樣。
肚子的是平了,不會露餡,危險終於過去了,她的皇後之位終於保住了。
為了這個,死了兩個人,盡管如此,也是值得的吧。
但,陳午會永遠記得是怎樣殺死一個可憐的女孩子,然後剖開她肚子,挖出她的孩子。
他也會永遠記得是誰命令他這樣做。
抬眼看,那與他相伴一生的人。
那是一個女人,堅強的冷酷的殘忍的同時又是充滿母愛的女人。
館陶。
他尊敬她畏懼她鄙視她遵從她,到今時今日,他無法原諒她,永遠。
他們之間,再無情份。
陳午輕輕地將帳子放下,往外走。
沒有人注意他,他就一個人出去了。
隻剩下四個女人在裏麵。
館陶和王太後的哭聲越來越大。
隻有太皇太後最鎮定。
即使是這樣,她也沒能忍住眼淚。
等到她哭起來,另外兩個反倒停住了。
館陶先說:“這,這事要解決的,徹兒在外麵,得讓他知道,不能瞞的,母親,您要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