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醒雪紛紛(1 / 2)

有個聲音在耳邊重複呼喚,由遠及近,由朦朧及清晰,似泉水潺潺,似玉佩叮咚,似遠山回音,似絲竹悅耳,那亙古不變的月歌把藥緣兒從夢中喚醒,帶著寒露的羽睫輕輕顫動,剪水似的一雙秋眸緩緩而開,有佳人如夢初醒。

身子軟得像是天上漂浮的雲朵,這是怎麼回事?初初紅塵夢醒的小人兒躺在冰雪處不免疑問,是在夢裏?還是在幻境裏?亦或此時身處雲端?藥緣兒艱難的摸了摸雙手的指結處,軟柔而纖細,不似常人的手指。

我這是病了嗎?難不成是軟骨症?藥緣兒指尖觸碰到寒冷的堅硬,似乎還有些濕潤,放在眼前輕輕搖晃卻隻留下一片黑暗,藥緣兒想到,我居然會是一個失明之人,怎的有關以前的記憶半絲也沒有了?

鼻翼傳來一陣血腥味,夾雜著冰雪的甘潤,讓藥緣兒很是慶幸,自己隻是雙目失明,還是能感覺得到寒冷,能嗅得到梅花香,能聽得到琴韻之曲。身子似乎不複初時柔軟,藥緣兒以手撐地,掙紮著坐了起來,習慣性的環顧四周,卻是一片黑暗。

忽然一道光亮劃破蒼穹,光芒所到之處,潔白的雲朵猶如冰雪般消融於無形,隻留下蔚藍如綢緞般的天空,幹淨如洗,天地間初放光澤,刹那間一切明亮刺眼,藥緣兒雙眸不適應天地忽而迸發的那一抹強光,即使瞬間閉上眼睛,還是覺察到雙目一陣刺痛,隻能待坐在遠處,靜等眼睛稍作休息,在心中暗暗責罵自己大意,竟然會因為這些意外傷了雙眼。

柔軟嬌嫩的雙手埋在冰冷的雪中,藥緣兒能感覺到掌中的白雪甚至被融化,成了一顆顆細碎的小水珠兒,順著淺淺的掌紋往下流,藥緣兒趕緊把冰冷的雙手敷在眼眸處,很快感受著一片愜意的冰涼。

試探著睜開了一條小縫,有微弱的光芒透了進來,藥緣兒並沒有感覺到特別的不適,秋水般的眼眸悄然睜開,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眸?以彎月為眉,摘星辰為眸,墨色的瞳眸如深淵般不可測,卻又猶如琉璃般透亮清麗,水靈靈的雙目透著一絲絲狡黠,平添了三分活潑俏皮。

入目白雪皚皚,藥緣兒卻無感到半分純潔與晶瑩,隻因自己身處之地滿是血色,難怪初初醒來之時鼻翼傳來濃重的血腥,這滿地殷紅映入眼簾,像是被人刻意勾勒出別樣的圖畫,仔細看去偏偏又看不清楚,隻依稀看得一個個特別的符號似乎利用鮮血銘刻於冰天雪地之上,依著獨特的順序排列著,藥緣兒心中清楚,自己腳下站著的地方,定然對於某些人有著特殊的意義。

藥緣兒站起身子,覺得一陣眩暈,手腕間傳來隱隱約約的痛意,像是忽然被人用細針紮了一下,低頭一看,方才發現手腕血脈之上有著一條深可見骨的一寸長傷口,切口方正整齊,瞧著像是被有心人用鋒利的刀刃直接劃開,因著身處寒冷之處,藥緣兒初初並沒有感覺到疼痛,但也因為這冰天雪地,藥緣兒才能撿回一條命,不然這不偏不倚開在血脈上的傷口,足可以令藥緣兒在昏睡時血虛而亡。

手腕上的血已然凝固,藥緣兒隨手扯下一小塊衣裳的角落,草草包紮了一番,抬腳向遠處走去,那兒似乎躺著兩個人。藥緣兒走近一瞧,看著兩人臉色如常,伸手去探鼻息,卻是毫無生機,再次向頸間血脈探去,發覺生機已然了斷多時。

那個男子,大概是一位極其疼愛後人的長輩。隻見氣息已斷的白發老人安靜的躺在冰雪之中,臉上布滿了歲月滄桑的痕跡,皺紋深深淺淺似雪山溝壑,白發飄飛與雪色融為一體,臉上祥靜寧和,是一種經過滄海桑田後的釋然與闊達,仿佛完成了什麼心願後坦然麵對自己無悔的一生。

那位老人牽著一位年輕女子的手,像是在嗬護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寶,藥緣兒想,那大概是他的女兒或是後輩,而且一定是一位極為受寵愛的後輩,想到這裏,藥緣兒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包圍著,似求而不得的失望,似孤寂,似落寞,將這白雪皚皚化作冰天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