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外飛雪連天,入目處一片蕭瑟到極致的白。
都說雪是上天的恩賜,用來洗滌汙穢,掩蓋罪惡,還人世一種單純而又寧靜的美好。
秦君炎先前從不覺得下雪有多好。
冰冷的晶瑩絮絮而下,總是帶著不近人情的冷漠,就像這座屹立了三百年的宮殿,埋葬了太多的悲歡離合與恩怨情仇,隻讓人記住了它的陰冷與黑暗。
然而此刻跪在武英殿中,感受著碳籠蒸騰而起的熱意,和那人自上而下的壓力,他又恨不得將汗濕的內裳全部脫掉,衝到雪地裏打幾個滾,來消弭心中按耐不住的躁鬱和震驚。
崇政帝從軟塌中直起身,沉了臉,就像蟄伏在暗處的某種毒物,眼神陰鷙的從一站一跪的兩個兒子身上掃過。
跪著的是一向不顯人前的七皇子秦君炎,而立在秦君炎身前,沉著穩重、語出驚人的那一個,卻是匆匆而來、未經通報便徑自闖入的羿王——秦君逸!
“你說什麼?!!”
崇政帝拍案而起,瞪著眼前的老二,眼中放射出灼熱駭人的光。
不是殿外宮人揣測的暴怒,竟是出人意料的帶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似欣喜,又似期冀。
“你給朕再說一遍!!”
麵對崇政帝的猙獰,秦君逸不為所動,隻是慢慢抬了眼,從門口那群誠惶誠恐的宮人身上一掃而過。
能夠留在武英殿伺候的都是人精,見羿王殿下的目光掃來,連忙垂著頭往後退。直到退出了外殿大門,才趕緊將門掩上,遠遠的避了開來。
這武英殿的秘密……知道了,可是要死人的啊!!
殿門被“砰”的一聲關上,秦君逸這才扭過頭,不慌不忙的將剛才說的那句話又重複了一遍。
“兒臣說……關於千機匣上的圖騰,君羿似乎在一塊古玉上見過。”
砰——
性情詭譎的皇帝陛下聞言突然向前邁了一步,撞的檀木鑲瓷的矮凳一聲巨響倒在了地上,骨碌碌的滾了老遠。
而崇政帝似乎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一把拽住秦君逸的衣領,直勾勾的盯著他那張俊逸非凡的臉,眼中呈現陰森至極的冷意。
“古玉……什麼古玉?!!”
麵對這樣的崇政帝,羿王卻是鎮定自若。薄唇微動,緩緩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唔,時間有點久了……‘父皇’可得容兒臣好好想想……”
刻意在“父皇”兩個字上咬了咬,讓出口的這句話帶了三分諷刺,但這武英殿的主人卻沉浸在自己的瘋狂裏,根本沒有意會的到。
“想!!快給朕想!!”
崇政帝越是在意,秦君逸就越是沉著淡定,卻讓跪在他身後神色不顯的小七,背後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意。
青圓碧玉,十五年來一直在他手中、從未有人過問過的青圓碧玉——誰能想得到神武帝留下來的這方古玉,竟然是打開千機匣的關鍵?!
千機變,西陵現。
千機匣中的西陵九星圖,是那些想要開啟神武帝秘陵、尋找寶藏的貪婪之輩們趨之若鶩的東西,隻是傳說中富可敵國、堪比半壁江山的奇珍異寶一旦現世,又將在這風雨飄搖的南秦掀起怎樣的殺伐屠戮?
氏族濫權、官風不正,數十年間已然讓諾大的南秦凋敝衰敗下去。如今民生不濟、百業不興,屹立了三百年的泱泱大國剩下的儼然隻有那金玉其外的曆史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