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寒冰的指尖在自己額頭上輕點,卻宛若六七月的豔陽,帶來籠罩全身的灼熱。熱浪洶湧澎湃,呼嘯著由外而內,一寸一寸溫暖著自卑而又弱小的心靈,幻化成氤氳的晶瑩,在燈火之下閃爍著莫名的光亮。
眯著眼,嘴角上揚,雲雪從未覺得世界如此燦爛,“雲雪知道了,這就去睡。”
說罷竟真的當著眾人的麵,不急不緩的走出了院門,消失在回廊的拐角之處。
雲夜麵色微緩,卻是想到什麼,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又對著雲笙說道:“從雲影衛裏挑個人吧,秦君璃的處境微妙,雲雪跟在他的身邊,終是有些危險。”
“是。”雲笙垂目答道,有些驚歎起雲雪的好運來。
離宗上上下下內宗弟子數百人,又有誰能像他這樣,作為執武閣的末等,被當時的雲夜撿回了執書閣,還可得此重用——年僅十一二歲,便執朱雀牌玉,叱令執書上下。
雖有腹誹,雲笙卻不敢有所表露。身為宗主的雲夜,在五年前還是十四五歲的少年時,便憑一人之力,將“隻觀百書”的藏書之閣變為如今知天下事的執書之閣。
識朝堂縱橫、聽江湖風雲,執書閣的存在,讓半隱在無念山三百年的離宗真正成為了先祖無念想要建立的那個泱泱大宗。
當明熾宗主故去,他在鬆月台上,以執書閣主的身份接掌宗主之位,三位明字輩的閣主、乃至雲輩眾弟子,無一人敢有所質疑,不僅是懼那把甚少出鞘的無妄劍,更多的是對那個執劍迎風、目光卓然之人的信任與信服。
如今他將代表執書閣無上地位、四海弟子見令即見人的朱雀牌玉,交與了雲雪,必是這個曾經毫無存在感的少年,有著不為人知的特別吧。
“另外通知下明修,按照我先前所說,加緊處理執玉閣在淮禹的產業,提前在就近的池、徽兩州備好糧鹽。如今魏氏不保,魏家盤踞的江南之地定是難免動蕩,屆時民生之需供少求多,受苦的還是無辜百姓……”
換下濕透的黑衣,雲夜一身窄袖灰服從屏風之後步出。眉目淩厲,竟是少見的嚴苛。
雲笙連忙應聲表示記下,正等著宗主接下來的安排,卻見他走到桌案邊,伸手在那幅雲雪繪製了一半的地勢圖上緩緩拂過,露出悲涼蒼茫的神色。
伸手捅了捅眼觀鼻鼻觀心的雲央,雲央抬眼一瞥,但見灰衣素服之人立在燈旁,不甚明亮的燭火在他微垂的臉上留下深邃的暗影,遙映著光亮的眸中閃過一片荏苒,卻轉瞬即逝,消失在薄涼的空氣之中。
皺著眉瞪了雲笙一眼,沉穩的雲央不急不緩的開口說道。
“此次韃靼在江南一帶假扮水匪盜搶藥草一事雖然說做的隱蔽,卻不是密不透風。既然會被賀家的武師看出來曆,必然也會在其他地方露出端倪。靖陽王奉旨北上監軍,有沒有可能是借監軍之名探昆侖腹地之虛實?畢竟一旦闕穀失守,最該坐立難安的還是秦家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