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謝輕河沉默著不說話,雲夜抬起頭,看了眼遠處那株在黑暗中散發著盈盈之光的巨樹,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忽然問到,“你可知你謝家地底的是何物?”
少年聞言又是一愣,何物……這是何物?從小到大,從牙牙學語,到斷字識句,再到自己看透一切,送出那顆琉璃珠,竟是從未有人告訴過他,這株在謝家生長了百餘年、隱藏了百餘年的怪樹到底是何物!
“幻樹子嬰。”
雲夜麵上露出凝重,一字一句的說到,“隻生長在南疆之地,攝人心魄、毀人心智、致幻致毒的妖異之樹——子嬰。”
當然,是毒亦是藥,以子嬰之毒入藥,可解幾方疑難雜症。不過此物食肉腐而生,養成之道太過陰損,犯了醫家大忌,才埋沒在了南疆那樣人蹤罕見之地。百年前南疆的一把大火足足燒了半月,本以為此樹早已絕跡,沒想到竟是被謝淩霄養在了這謝府地底。
虯結而下的樹根粗壯蜿蜒,交織縱橫,露出一種滄桑厚重之感,越發襯的那迎風而動的瑩白樹冠飄蕩空靈了數分。樹冠?嗬,哪裏是什麼樹冠!不過是北院的長明柱嵌入地底,引了日月之光,造出的幻影罷了!永明之石、幻影之壁,謝淩霄為了這株子嬰幻樹,不惜耗費大半生的精力與財力,真的隻是為了所謂的求醫問藥嗎?
“葉大哥,這——這才是謝家守了數百年的秘密,對不對?!”謝輕河轉過頭,看向那靡靡之景,一時難掩心中酸澀,多年來父親總是神神秘秘、小心翼翼、戒備甚深,姐姐一直蹤跡難尋、人不人鬼不鬼,原來皆是為了這株不該存在於世上的妖異之樹!
“逆天而行……謝家果然,果然不會長久……”想到多年前,那人在他耳邊說的話,仿佛深受打擊,謝輕河握在手中的匕首“哐當”一聲墜落在地,整個人失了魂魄,陷入死灰一般的呆滯。
雲夜皺了皺眉,不知該說些什麼。謝家的這些,本就不足為外人道,縱然十多年謝輕河一直被蒙在鼓裏,可終究是要有麵對的那一天。隻是這一天,來的有些突然,讓他猝不及防罷了。
“我娘說過,世人貪欲過重。愛恨生死,本應有數,謝家逆了天命而行,終有一天,所有的一切都會報應在自己身上。”忽然少年抬起頭,握拳的手緊了緊,眼中閃過一抹堅定決絕之色,“若是真的毀了去,也是命中注定該有此一劫吧……”
“你可想好了?”
謝輕河轉過頭,順著雲夜的視線看著遠處的盈盈古樹。樹葉飄搖,無風自動,深紅色的葉脈交錯相織,在幽森的洞頂泛著隱晦的血色。粗壯的枯藤纏繞而下,盤根錯節,埋入漆黑的潭水之中。像是地底黑暗幻化而出的龐然大物,虛無縹緲的不近真實。
“謝氏辛夷,意已決!”話音鏗鏘,竟是在水霧之中回蕩四散,激起低鳴萬千。
雲夜向前邁出一步,站在謝輕河的身後,伸出纖細如玉的手,揉了揉少年的頭。謝輕河渾身一震,沒有拒絕,卻是無力的垂下了肩膀。
“葉大哥……”
“恩?”
“小霜…真的是幻覺嗎……”
“或許吧……”
“葉大哥……它真的有這麼恐怖嗎?”
“恐怖的不是它,而是利用它來滿足內心欲望的人。”
輕河呀,你要知道,人心——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肮髒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