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的均衡(3 / 3)

公安局裏的領導對縣裏的意思揣摩得很準,局裏的事雖然吳浩傑還頂著副局長的帽子,但這帽子已經完全是空帽子而已,連開會都不會通知他去,局裏的工作更不會讓他得知。辦公桌上的電話也還沒有撤掉,倒是偶爾有些報案的電話,莫名其妙地打進來。

掛了電話,吳浩傑都還覺得不可信。縣裏領導有了變化,他還是知道的。前些時間縣裏大清潔運動,就知道有市裏的主要領導要進縣裏來,之後就聽人議論說到縣委書記換了。當然,對他說來,似乎沒有這方麵的關聯。可今天書記的秘書卻電話通知自己到縣委去談工作,自己有什麼工作好談?

組織的原則吳浩傑還是有的,既然來到找自己,總要去見一見。走進縣委,吳浩傑不知道書記的辦公室在哪方。縣委大樓是兩年前竣工的,可他已經有五年沒有進縣委這邊,平時知道領導們厭看自己,呆在公安局裏或幹脆到鄉下去。

但作為公安局裏的老警員,那種直感還是有的。很快就找到縣委書記所在地辦公室,要進去時,見一個年輕人迎出來,說“請問,你是公安局的吳局長吧。”

“我是吳浩傑。”本來想說句:我這叫什麼局長。可轉而想這不是跟領導發態度嗎,就忍著不說。秦時明見來人精神狀態不怎麼樣,但腰板而卻直而挺,對吳浩傑的情況多少也是了解的,見他神態還算坦然,心裏對他也有些佩服。

秦時明沒有做什麼表示,客氣地要他稍等,給裏麵的楊衝鋒通報說我浩傑副局長到了。楊衝鋒說了句,“請進來。”

吳浩傑也聽說新來的縣委書記很年輕,卻沒有朝過麵。第一天楊衝鋒到任時,本來全縣科級以上的幹部都要集中開會,歡迎新書記也是認一認新領導,可不要鬧出領導來檢查工作,但下麵的負責領導幹部,對書記都不認識,那就鬧笑話了,也給縣委書記掌控全局帶來不利。但吳浩傑卻是特殊,沒有人會通知他去參加會議,他已經失去了那種科級幹部的權利。

見到楊衝鋒時,還是被新書記的年輕所驚訝,看起來都還不足三十歲吧。但書記端坐在辦公桌後,那種架勢讓吳浩傑一看就有種熱血奔湧的感覺,這種端坐的坐姿,使得吳浩傑原本有些萎靡的身子一下子就亢奮起來,不自覺地挺立起來:收腹、挺胸,兩眼平視等等。之前在軍營裏受訓後,那種積澱在骨子裏的傲氣自然而然地讓自己站出標準的軍姿。

“書記,縣公安局吳浩傑前來彙報工作。”說著,用好些年來都沒有過來的鏗鏘語調,底氣還是十足的。

楊衝鋒卻沒有立即回應,手裏拿著一份資料在看。吳浩傑見書記專注,自己這麼大的聲音都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一下子也不知道要怎麼樣做。仍然直挺地站在原地,等帶領導發話。看得出書記說軍人出身,而軍人出身最講一個等級之間的服從。要是將楊衝鋒看成是縣委書記而已,那吳浩傑也就不會這樣直挺地站出軍姿來。既然站出軍姿,心裏也就承認楊衝鋒的地位,這時雖然下不了太,但作為軍人的心理,哪是一般人能夠理解那種在軍隊的大熔爐裏熬過的人。

過了十幾分鍾,吳浩傑還是一動不動,兩人就有些較勁的意思。楊衝鋒端坐著紋絲不動,就算翻看文件材料,也不會牽動身子。戲劇性的一麵出現,一個直挺地站著,另一個端端正正坐著,之後將那種威勢激發出來。

又過了十幾分鍾,吳浩傑額頭臉頰居然出現汗滴,“啪”地一聲輕響,將辦公室裏的兩人都感受到了。楊衝鋒在職業武校裏,往上百名學員麵前一站,就能夠讓他們都收心斂氣,將全隊的殺伐之氣聚集起來。對吳浩傑一個人當然不會在意,但知道他不過是下麵的一個副局長,沒有必要當真較勁。但卻要讓他見識見識,今後才能收歸已用。

見差不多了,楊衝鋒將文件“看完”,合起來放到辦公桌上,才站起來走出到吳浩傑身邊。說“很不錯,請坐。”說著先往沙發那邊走去。吳浩傑知道自己冒出汗來,心裏更是慚愧,得楊衝鋒一句“很不錯”,心裏的感受有如在新兵連裏得到老連長的誇獎一般。

跟到沙發邊,卻依然站著,楊衝鋒再一次說到要他坐下,吳浩傑才坐到沙發上,也直挺地。楊衝鋒倒沒有可以去注意身板,那種氣度自然而然就出來了。這時候,吳浩傑受到的震撼就更大了,看年紀,書記不過才三十歲,但那氣度卻有著高攀不到的感覺。

“浩傑局長,不用這樣緊張吧,請你過來,也就是想了解下你的工作。就自己先談談吧。”楊衝鋒說,給吳浩傑一種和藹的感受。

“首長,我愧對黨愧對人民。”吳浩傑想來下說,聲音不大,卻很決絕。楊衝鋒也不覺驚奇,沒有說話,等吳浩傑繼續往下說。

“首長……”

“浩傑局長,這裏不是軍營裏。”楊衝鋒輕聲說,可不能讓他習慣這種稱呼方法,對自己未必是好。

接下來,兩人卻不再談吳浩傑的工作,而是說一些軍營裏的過去。楊衝鋒很少說自己,一直耐心地聽著。

吳浩傑從書記辦公室出去,神情雖然沒有多少變化,但他的腰板卻有些變了,變得直挺。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但縣委裏的人見後,彙報的電話馬上就打到吳滕部長那裏,連進去的時間,和出來的時間都精確到秒來算。

吳文興得知楊衝鋒召見吳浩傑,又聽說了吳浩傑的變化,兩人關在辦公室裏足足兩個多小時,到底說些什麼?吳浩傑會不會將縣裏以前的事都說了出來?田開智對此表示沒有什麼可顧忌的,吳浩傑早就不參與縣裏的事,就他也不會知道任何內幕。

吳滕和吳文興兩人卻不這麼看,吳浩傑雖說和他們有一點遠親,但思想不能融洽,那點遠親關係早就不存在了。要不是吳文健大哥怕人閑話,照吳文興的意思,將吳浩傑支到最偏遠的鄉鎮派出所去,或者幹脆調出香蘭縣。

不能在讓縣委書記成天沒事做,而找下麵的幹部談話,這樣下去,非要被動不可。怎麼樣才能將書記的工作攪亂?有些事是不能做出來的,而工作上的事又不能夠將他攪合住。吳文興沒有將自己所想的說出來,田開智卻是看出來了,說“二哥,您放心,這事就交給我來完成,保證他焦頭爛額還無處找人幫忙。多煩他幾次,挨不到一年就得乖乖走人。”

吳滕很想知道是什麼事,吳文興聽田開智這樣說,也就不多問。這些事不知道最好,由得他們去鬧,對自己最為有利。

楊衝鋒很少出縣委辦公樓,找人談話其實也沒有多少收獲,目的是在攪亂對方的陣腳。到目前為止,縣裏的工作基本上都不要他表達什麼。一些文件,也不過是簽一簽字,作為一個過程。初到縣裏,對於人事上的事,組織部和副書記李尚維都沒有提到,從楊衝鋒的想法看也是想就將人事調整放到春後。

縣政府及各鄉鎮工作很忙時,縣委這邊反而顯得悠閑。

吃過早餐,楊衝鋒從政府賓館裏出來,正準備往辦公室走。這時突然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朝他走過來,也沒有留意,在香蘭縣半個月裏幾乎沒有和什麼人交往。本來以為是一個路人,卻感覺到了點什麼,對女人就留一分心。

女人急匆匆地走到楊衝鋒身前,說“你是新來的書記?”

楊衝鋒以為有什麼情況要找他反應,平和地說“是,我是縣委書記楊衝鋒。”

“你是縣委書記就好,我找的就是你。”女人說,將聲音提高了些,縣委縣政府的人正陸續上班,見了這種情況也不知道要怎麼好。一來兩人所在的位置是在縣委大樓和縣政府大樓之間,再者,女人直接找領導,其他人也不好就走過去,誰知道這事能不能聽進耳裏?

從遠處張望瞎猜一下總是可以的,走著的人都向量人看去。秦時明見了,便走到楊衝鋒身邊。領導在大街上遇上這樣的事,有損領導的威信,更會穿出其他意想不到的話來,作為下屬自然要站出來給領導解圍。

“請問有什麼事,跟我說吧,我會如實地轉達給書記。”秦時明對那女人說。女人看著就是那精明異常,卻又潑辣不怕事的那種,會將當街吵架當成樂趣。這種人的臉麵就是鬧贏了,會當成重彩一般,四處宣講。當然,這類女人平時潑辣大方,卻也很有些人緣。

見秦時明站出來說話,也是一個年輕而帥氣的男人,看那樣子就知道是領導身邊跑腿的人。女人眼利,說“你是什麼人,我隻找縣委書記。”

“我是書記的專職秘書秦時明,有什麼事先跟我講。我會轉告書記的。”秦時明說。他的意思是有什麼事得先經過他,隻有比較重要非要領導處理,書記才會來處理,要不然任誰都直接找書記辦事,下麵的人不都失業了?

“吆喝,你是書記的秘書啊,好大的官。我不找你,就找縣委書記。”女人聲音又高了些,對縣裏的一些規則,卻不會按照體製內的人去講規則。見周圍的人看過來,女人更加有了人來瘋,說“你這小夥子蠻帥的,要不是姐姐今天有事要找書記解決問題,你老姐我還真想問問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要不,你等姐辦完事,再聯係你。”女人這一說,那些上班的人就有人忍不住偷笑起來。

女人是香蘭縣裏大名鼎鼎的潑辣,人漂亮,一身緊繃繃豐韻飽滿的肉,讓男人產生很多遐想和熱情。名叫惠蘭,在縣城裏開了一家酒家,名叫蘭惠酒家。酒家就因為惠蘭而吸引客人,到酒家擺上一桌,惠蘭總是要露一露麵,招呼招呼。潑辣女素話葷話什麼都可以說,說到熱烈是,曾經有情緒衝動是一氣將一瓶白酒灌下,隨後表演一段脫衣舞,將外衣全都丟出來,就剩三點式最後遮著。有男人想她繼續脫去,卻給他不輕不重地址臉上拍了兩巴掌。脫衣的舉動很少發生,但平時誰去酒家裏,調調笑,甚至有一點小動作都沒有一點忌諱,讓人去酒家的衝動也就更高了。

秦時明目前都還沒有女朋友,給惠蘭這一說,臉就紅起來。但工作歸工作,卻不能因此而影響到書記。沒有退,說“這位大姐,有什麼情況先找我說,領導還有工作要做。書記,你先請吧,我了解情況後在向您彙報。”

楊衝鋒知道秦時明是要維護自己,這女人突然過來,當街這般鬧,不符合一般情況。看女人也不是受理多大委屈似的,要不哪有可能和秦時明還調笑幾句?轉念就想到,是有人在背後指使了。之前還從沒有和潑辣女打過交道,這種人要讓任征來對付,才是最好的。

“跟你說了我不找你,就找縣委書記。難道書記官架子就這樣大?還不讓老百姓見了?還是不是GCD的幹部?不是姐不給你麵子,錯開今天,姐請你到蘭惠酒家去陪你喝兩杯就,給你小帥哥賠罪。”惠蘭重著秦時明說,見臉上笑妍妍地卻很執意。

“有什麼事請到辦公室說吧。”楊衝鋒說著轉身往縣委大樓走去。

“不行,到你辦公室說不清,我還就等著這裏擋著大家都麵說。”惠蘭這話分明有故意的成分,楊衝鋒臉色不變,這些事也就一鬧劇,總要讓對方做出一些事,才會露出更多破綻。“你們縣委欠下我這麼多的債,什麼時候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