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聲靜下來,常委會裏發言都是按照一定順次的,吳德慵這樣說,自然表示由他最後總結定論的意思,那第一個發言的人就是楊衝鋒了。大家都沒有去看向楊衝鋒,對城北開發項目上,縣政府那邊的態度,大家也是知道的,隻不過怎麼樣說才更能說服人,大家都張著耳朵聽。嚴春馳等人就像這怎麼樣來駁斥楊衝鋒的論點,促成項目成功通過。
“對城北那塊地的開發,我覺得時機確實是成熟了。雖然我們縣沒有財力,市裏也不會有太多的資金來援助我們,可能很大部分的資金要靠我們自己找,但我們卻不能再等。套用一句話,時機不再啊。這規劃的張效果圖,確實漂亮,讓人看了不得不動心啊。”說到這裏,大家都知道話要轉折了,卻沒有想楊衝鋒說起另一件事,“在這裏,我要先說說另外一件事,這件事大家或許都聽說過了。十多天前,一中一個初三的學生,在課間做操時,將腿給扭斷了。到今天,學生還不能夠正常上學。具體受傷的原因,大家都聽說了吧。學生在教室前的走廊上做跳躍運動,將腳下的木板給他段了,一隻腳陷落進樓板裏,就這樣摔倒將腳給扭斷的。我最初聽到發生這樣事故的那時刻,就覺得心裏慚愧的。我們對不起這些學生,也對不起他們的家長。”
一中學生受傷事件傳得比較寬,主要是因為當他楊衝鋒和向衛東兩位縣長到醫院探視,就變成熱點了,當時,也有很多人不理解,包括縣裏的重要領導,都擔心楊衝鋒這樣作秀會不會引起負麵效應。全縣學生幾萬人,出些意外是很正常的,要是縣領導都要出麵去看,那還得了?也不是正確的輿論導向。
這時,楊衝鋒提到這個事情,在這裏就有了比較有力的推動作用。事實勝於雄辯,全城的人心所向也不是隨意就可背向的。楊衝鋒用眼掃過全場,好幾個人和他目光相撞,都避開了去,站在大眾的角度看問題,大家也都不會不認同。
“這一起意外事件不能就說明什麼,但我們到縣一中裏去看看,七十多人擠在一間教室裏,課間走動側身都很艱難。一些從農村到一中來就讀的學生,晚上是怎麼住的?二三十人擠在一個十幾平米的房間裏,就不說什麼衛生,單是睡覺,都得側身躺著。等大熱天後,我們也可以到他們的教室到他們的寢室裏去體驗一下。其他的比如學生的運動空間、學生需要的實驗室、多媒體室等等都不細說了。統計表明,從明年起,五到十年之內,是中學生人數高峰期,至少要比目前多百分之二十以上,我們人學生住什麼樣的教室學習?另外,隨著酒業集團入駐我縣,酒業集團職工的子女也要入學,而一中目前已經達到容量的極致,每一個班想再擠一個人進去,都沒有辦法,沒有地方擺課桌了。”
“由此例證,一中搬遷必須擺上我們工作日程,困難再大,也必須傾全縣之力來辦這件事。且不論什麼‘百年大事,教育為本’,學生沒有地方讀書這個基本的問題,總的要我們來解決吧。”說到這裏,楊衝鋒的意思也就很明確,一些人就不再聽聽說的,而是想怎麼樣來駁斥,怎麼樣找到另外的說法。
“開發城北的這份方案確實好,建成後柳澤縣城會煥然一新,成為整個地區最美的小城。從內心來說,我對這份開發方案是持支持態度的,很多民眾要是看到這份方案,我想也會支持縣裏這決議。但是,城北那塊地都用著商業開發後,一中等幾所縣城學校又怎麼去安排?這個問題讓很矛盾,也是我們不能夠避開的問題。對縣城周邊的地形,各位領導比我更熟悉,試想,城北那塊地都商用了,將學校安排在哪裏?”
這個問題是所有人都不會避開的,除非對縣裏不負責任,吳德慵之前總用楊衝鋒想搗蛋這樣的思維來考慮,等楊衝鋒說到這裏後,也不敢正麵來回答楊衝鋒這問題,不敢說“不”。
“基於此,我覺得對城北的開發要重新規劃,城北總共一千餘畝,完全可以從中分出一部分來,劃歸學校用地,剩餘的再招商開發。在這裏,我也請各位領導看這樣一份方案。”說著,從自己的公文包裏,將方案拿出來讓沈崇軍幫一起發放到每一位常委麵前。
相比而言,楊衝鋒的方案隻是將學校規劃在城北那一塊位置上做了標示,商用怎麼樣開發,卻沒有提出來。初看起來就沒有直觀的感覺,也沒有美感。縣政府這邊的人,自然早就知道了這東西,這時卻也在看。
“請問楊縣長,”嚴春馳看了後,見大家也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說“從這份圖裏,我還看不出多少印象來,請你解釋下學校用地上多少,位置計劃放哪處?”
“嚴書記,對於城北用地,準備首先由學校選地,而那片地最適合用做學校的,就是東南角那一片,離公路稍遠,這樣會清靜些。用地大約五百畝左右。”楊衝鋒說。
話音剛落,就聽到嚴春馳冷笑聲。“學校是很重要,楊縣長,怎麼我感覺這份東西是打著學校的旗幟,實際是什麼目的?”
楊衝鋒見嚴春馳那嘴臉擺出來,懶得和他說。沈崇軍接過話說“嚴書記,這份規劃我也參與,您覺得目的是什麼?”沈崇軍和楊衝鋒都遠比嚴春馳要年輕,自然不會去計較他的語氣,沈崇軍說得平和,卻也針鋒相對。
“目的何在?很淺顯嘛。東南角那一塊,是商用最佳位置,建設後和城南正好呼應,要是按規劃建一座行人橋,就將新城老城連為一體。學校卻要非選這裏不可?再說,目前一中的占地麵積多大?六十畝不到吧,現在卻要規劃五百畝,將城北最好的商用地都劃走。你當商家是來做慈善的?那不是擺明了對前來投資的商家趕走嘛。”嚴春馳說著,覺得自己總算找到理由,將楊衝鋒的居心揭露出來,臉上露出一絲不屑,也有一分得意。
“學校為什麼選在東南角,那是因為東南角除了離公路遠些,安靜適合建學校之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哪裏的地勢比其他地方,都要高出五十米左右。地勢稍高,才能保證今後縱有特大洪災,也不會衝擊到學校這一塊。至於五百畝校園麵積算不算大,請各位領導到網絡上搜找搜找。也可以到市裏省裏問問教育方麵的專家。”楊衝鋒說。
“學校劃走這麼多地後,誰還會來接手開發?沒有商家接手,我們今晚開這樣的會就等於毫無意義。再說,十年後學生生源會逐漸減少,我們完全可以在目前的校園裏進行規劃,重新建設嘛。麵積不夠,往空中發展。而城北開發的機遇我們卻不能就此錯過,一旦錯過,要拖上多少年?過來的事實和現狀都告訴我們,隻有招商,引進資本進行開發,才是我們正確的選擇正確的決策。”
爭議一直進行著,討論涉及到的問題越來越寬,兩種論調兩種言辭交鋒著。會議持續直到午夜,發言的人也就那幾個,多數人都緘言沉默,聽著幾個人交鋒。吳德慵也一直沒有說話,楊衝鋒振振言辭,他也不想直接參與辯論。作為會議的把持者,自然不會赤膊上陣去進行交鋒。
無法相互說服時,投票是做好的。吳德慵心裏自然有這樣的把握,見時間差不多,繼續討論下去確實沒有什麼意義。說“各位領導,今晚的議題討論得很熱烈,說明我們的領導幹部對柳澤未來的建設很關心很負責啊,這是好事。開發城北已經是共同的認識,分歧卻在於怎麼樣開發,雖然涉及到操作的可行性等問題,但我相信,經過我們同心協力的努力,什麼樣的困難都能夠克服都能夠戰勝。既然有兩種觀點兩種認識兩種開發方案,討論這麼久,對兩種方案相信大家都認識得很透徹,各位領導也都有自己的認識了。最終怎麼樣選擇,我們還是投票通過吧。”
投票決定後,那就隻能保留自己的意見,對組織決定那得服從,這是組織原則問題。所有常委成員都明白這一點,會議記錄裏,也會將表決結果進行記錄,還要請常委們各自簽字認證的。
沒有人提出異議,時間到午夜,而爭議雙方也都不能說服對方,表決也就成為最後又是最有效用地辦法。吳德慵見大家都沒有說話,當然,這時節也不能說什麼,便將茶杯裏的茶喝了一口,讓秘書給茶杯加了水後,才說。
“下麵我們就按照組織程序,對兩種方案進行表決。讚同衝鋒縣長提出方案的請舉手。”
楊衝鋒等他說了後,將手舉起來,隨後沈崇軍也舉了。楊衝鋒看向座位的對麵,文炳雲沒有動,低著頭就像在打瞌睡一般,秦淵也沒有動,將臉撇到裏一邊。文炳雲不動,是楊衝鋒之前就預計到了的,但對秦淵的態度卻是預料之外。
上次秦淵站出來支持肖成俊出任公安局局長一職,按說得罪吳德慵夠狠的了,他還會再投向吳德慵那一邊?要當真這樣,今天的投票就有些懸了。最後的票數就可能是5:5而持平,遇上這樣的情況,書記就有行使他的權力強行通過。
今晚李誌強沒有出席會議,是不是也是吳德慵做了安排的?
王鴻輝的手舉起來,毛群也舉起來,四票。
吳德慵見到這情形,心裏就知道自己勝利了,總算可以將上次失利扳回一局,正要宣布時,卻見坐在自己不遠出的趙建國的手也是舉起的。吳德慵還以為看錯了,忙將舉著的手再數一遍:五票。
趙建國怎麼會舉讚同票?吳德慵心裏一緊,這一票出現後,剩餘的五個人,會不會有棄權的?隻要有一個,那就輸了。卻不容他多想,也不等同去和剩下的人去溝通。
“五票讚成。”吳德慵宣布說,雖然無奈,這時卻不能視而不見。等記載好後,說“讚成城北進行商用開發方案的請舉手。”心裏雖說做好再次失利的準備,卻要將程序執行完。之前做的工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正起效用。
吳德慵當先舉手,趙曉勤、嚴春馳自然反應快,跟著都舉起來。還有兩人:文炳雲和秦淵。兩個人坐得都離吳德慵很近,所有人都目光都集中到兩人,文炳雲頭不抬,臉不變,慢慢將手舉起來,說“我讚成。”
基於秦淵上次的表現,大多數人都認為他會支持楊衝鋒,但先卻沒有舉手,這時,頭棄權票的可能性應該是最大的。隻要他棄權了,楊衝鋒這邊就勝出,要是他也舉手,那吳德慵就可行使他的權限將他的方案通過。結局如何,就在他的選擇中。
楊衝鋒在看到秦淵沒有舉手支持自己時,就知道秦淵已經被吳德慵做過工作了,既然這樣,結果已經明朗。和沈崇軍、趙建國對視一眼,知道今天的結果還是大意了。不過,之前已經做過的工作,社會輿論的支持,還是會有一定的作用。至於最後方案的執行是怎麼樣的,現在誰也說不清楚。
秦淵終於將手舉起來,他看著吳德慵,見吳德慵麵無表情,卻始終不敢往楊衝鋒這邊看。政治上的利益,要各人自己去判斷,或許吳德慵對秦淵許諾了更多的利益。回想最近的爭鋒,雖說是為工作,但演變下去,不會演變成力量的內耗?楊衝鋒心裏也很亂,今天的結果已經出來,還要不要去做些工作?
“各位領導,投票的結果已經出來,每一種方案都有五票,說明這兩種方案都很有科學性,都很符合發展的規律嘛。”這時的吳德慵自然可以高調起來,5:5票,最終選擇就有書記來定奪,這也是組織原則。“兩種方案總得做出最終選擇,我……”
“德慵書記,請允許我插一句話。”吳德慵正要宣布方案的選擇,沒有想毛群這時卻站起來說話。毛群在常委裏排位最末,可他年紀最大,資曆最老,他站起來說話,將吳德慵打斷了,吳德慵也不好發火,臉陰著看向毛群,雖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但可以肯定是要反對自己。一點容人的肚量還是得有,說“毛老,請說。”
“德慵書記,我本人對今天投票的結果很尊重也很支持,但這裏有個情況,要先向各位領導彙報。”沒有等吳德慵表示肯定,毛群繼續說“前兩天,有幾個退休老幹部找到我,問起城北開發的用地情況,當時他們就說:要是一中沒有搬遷到城北去,而是將城北那塊地全部用做商業開發,他們會向市裏和省裏反應情況,將人民的心聲一直向上級反應。這是幾位老夥計說到原話,我在這裏轉說出來,吳書記可讓人去核實。”
對於退休的老幹部,縣裏的領導在工作中都盡量地表示出尊重,以安撫他們的心。知道這些人什麼都能做出來,特別是他們認為不對的,會非常較真。說要向省市反應情況,那肯定會去的。毛群說了後坐下來,會議室裏一下子就靜下來。
當真讓老革命將情況反應上去,會給縣裏的工作弄得很被動,更會影響的縣裏的威信和個人的前途。
“方案推延再討論吧。”吳德慵宣布了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