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老爺子(3 / 3)

跟在簡叔身後,楊衝鋒不再向小院落裏察看,一路走得就順當了。上到二樓,兩人走到一房間門前,簡叔就停住腳步,說“楊先生,老爺子在裏麵等你,自己進去吧。”

在楊衝鋒心裏,早就對老爺子充滿了各種猜測,什麼樣的人才會有如此強大的守衛力量?老爺子對自己的到來會有怎麼樣的看法?一進門,感覺到門關上了,楊衝鋒的所有精力都集中起來,不敢再有任何分心。

目光收斂,平視著。見這房間不小,裏麵有沙發茶幾,這些家什都很高檔。裏麵卻也布置得儉樸。感覺到老爺子就在前方,楊衝鋒把頭稍抬起,果然見前麵一張寬大的古式辦公桌後坐著一位老人。

辦公桌上兩部電話,一遝厚厚的文件,一個古樸的筆筒。老人就坐在辦公桌後,看上去很精神,麵色紅潤,銀色的短發色澤很好。粗粗一看,老人有什麼年紀卻看不出來,精神風貌比起一般六十來歲的人都不差。

老人正看著一份文件,楊衝鋒走進房間裏,老人沒有動也沒有朝他看,依舊專心看著文件。老人身後是一副畫,畫裏一頭白額大虎從大山直撲而下,那種突破一切傲視一切的睥睨天下之威,詮釋得非常透徹。無形中那種壓力就從畫裏透紙而出。

老人坐著不動,神色見沒有什麼變化,平平淡淡。可楊衝鋒看了身後的畫和房間裏的擺設,就感覺到一種壓力慢慢沉重起來。記得第一次到柳市見黃瓊潔的三叔黃天驊,那次他也是這樣,先把自己涼在一邊,等自己受到了些煎熬後,才慢慢和自己說話。

老爺子隻怕也是這一招,楊衝鋒有心理準備,對他們這樣做也理解。壓力像不是從老人身上散發而出,楊衝鋒站著,不知道要不要跟老爺子招呼。老爺子如此專注地看著東西,要是打攪了也是不禮貌。站立一會,老爺子像是察覺到房間裏有人,也沒有抬頭,說了句,“來了,坐。”

老爺子翻了一頁,繼續看著文件。楊衝鋒得到老爺子的話,緩步向身後退去,退到沙發邊,用小半個屁股坐著。庭直了腰,庭起凶膛來。

房間裏就像沒有人似的,兩人在較著勁,楊衝鋒雖知道老爺子這樣不過是對自己的一種考較。心裏雖說明白,和上次黃天驊對自己的考較同一意思,但著房間裏,不單是老爺子那種無形的威勢想自己慢慢壓了過來。幾乎房間裏每一種什物都會散發出威壓。

這種威壓楊衝鋒經曆過不少,少小時老師在課堂裏在一些同學犯錯時,後來到部隊,教官門和首長們的,複原後到柳芸煙廠裏每一位領導:人事科科長、副廠長、張應戒,之後的吳德慵,三叔黃天驊等等,可這些人的威壓和今天比起來,都像小兒科一般微不足道。

從心裏給自己鼓勁,不間斷地用在部隊時教官的話來支撐自己,可楊衝鋒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信心在慢慢減弱,渾身的勁氣質一絲一絲地被抽離,仿佛自己這樣下去會被抽空一般,可卻沒有任何辦法。

死死地守住自己的精神,楊衝鋒顯然感到自己在搖擺了。不敢再向四處哪怕瞟一眼,都會讓自己無法堅守而潰散,如果這樣,今後自己做什麼都將再也鼓不起信心來,自己也將沒有勇氣去見黃瓊潔了。想到黃瓊潔,心靈深處像是又多了一份力。

壓力還在增加,楊衝鋒感覺到自己額頭發際,感覺到自己凶腹背心,都被汗流浸透了。也感覺到那種從內心裏發出的顫裏,那是堅韌支撐到最後關口,不由自主的顫裏。楊衝鋒也不知道老爺子是不是看到自己的顫裏,每一個念頭都怕自己將先前的努力就這樣放棄。

對於威勢,在生活中也是經常見到的,譬如,將一個善辯的人,突然放到千萬人麵前,往往會導致他(她),有口難言。這也是一種威勢,或者說心理壓力吧。又如,一般的辦事員,與某個陌生人正在吹得天花亂墜,卻突然見他的領導對那人恭恭敬敬,辦事員非臉色蒼白不可,又或瞠目結舌在也說不出流利道話語。

不知道有多久,偶爾老爺子翻動文件發出輕微的聲音,對楊衝鋒來說就有如九天驚雷一般,響著心髒的隔膜上,又如在腦漿的薄膜上刮擦。汗水終於流下來,房間裏的氣溫雖不低,卻也不高。楊衝鋒怕自己上下牙之間會扣出響聲來,便死死地咬緊。

“是衝鋒吧。”老爺子終於抬頭看向楊衝鋒,房間裏一下子就平淡起來,簡直像在夢境,但楊衝鋒知道今天的考驗應該算是撐過了吧。

“老爺子,您好。我是楊衝鋒。”楊衝鋒抬起頭,看向老人,隻見老爺子精神健碩,雖然沒有了那種壓力,可依然有些逼人的氣勢,這種氣勢已經天然而成。

“嗯。”

“老爺子……”

“今天就這樣吧。”老爺子說,語氣裏平淡沒有一絲疲憊,但話語裏卻也沒有絲毫可爭辯的。

“老爺子,我在柳市找到一方硯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想請您老人家幫看看。我就放這裏了。”楊衝鋒感覺到自己在逆弗老爺子的意思,那種消散了的壓力又回來了,站起來美感直眼眼著老爺子,隻聽到老爺子說“嗯,知道了。”

楊衝鋒大大釋放一口氣,說“老爺子,保重身體。祝願老爺子身體康健,福壽兩全。”說著緩步走到房間門邊,開門出到外麵。

等楊衝鋒關了門,老爺子身後一道不起眼的門開了,走進來一位穿著白大褂的女人。女人走進來說“老爺子,今天您可是違犯紀律了,快躺到背椅上,我給您推拿推拿。”

老爺子卻沒有聽,從辦公桌後走出來,到沙發邊,彎腰拿起楊衝鋒放在那裏的依然用報紙包著的東西。

楊衝鋒走出房間,感覺到自己背後汗汲汲的濕,可走出房間的那一霎,一種自信心卻陡然地膨脹起來。準備沿路往回走,卻見簡叔站在二樓的過道上,很閑適地將雙手放在樓護欄上。見楊衝鋒出來,才轉過身子麵對他,沒有說什麼話。楊衝鋒不知道簡叔是不是從頭一斤老爺子房間後就這樣站著,小院子裏栽植的數綠色深綠,卻氣溫很低,自己在老爺子房間裏時間可不少。

楊衝鋒也沒有作聲,見簡叔看了看自己折身向樓下走去。楊衝鋒感覺到小院子裏邊再有敵視的東西,如今小院子和平凡的四合院沒有多少區分,可誰又知道這裏的每一個角落都被監控著,哪怕一隻蒼蠅飛過,都不會逃出視野。

跟在簡叔身後,楊衝鋒走得很規矩,對隱在暗處的人心裏也有種親近感,自己當時要不是時運不好,說不定也會在某個院落裏藏著吧。

走出小院子的門,黃瓊潔一下子就奔過來,看著楊衝鋒,見他沒有什麼大的變化便樓主貼的胳膊。黃滄海和黃斐兩人也走近了些,像是要迎接他從小院子出來。外麵雖不是很冷,可站立時間長了後還是很難挨的。

見簡叔折回小院落裏,楊衝鋒對黃瓊潔說“看你都冷了,不要冷壞才好。”黃瓊潔沒有說話隻是讓自己摟住她更緊一些。

“衝鋒哥,我們走吧。”黃滄海說。

走到院子,楊衝鋒才知道幾個人要到另一處地方去,上到車裏,黃瓊潔依舊靠緊著。楊衝鋒心想不知道是不是她知道自己在老爺子那裏的情況?那種心靈上的煎熬,可不是任何人都有的機會,讓人前後的心境就有明顯的不同了啊。以前和吳德慵、張應戒在一起,自己心裏雖說不怵,可還不能完全坦然以對,現在自己就和三叔黃天驊麵對相坐,也能夠笑顏妍妍了吧。

車上到街道裏,沒有往繁華區走去。轉過幾個街口,車往郊區走去,車流雖然沒有繁華區那麼多了,可依然很擠跑步出速度來。楊衝鋒坐在車裏,偶爾看向車外,將每個街口都擠在心裏,免得下次自己走錯了。不過,到一個新的地方,記住方位和街道路徑是楊衝鋒特訓的一個科目之一,也沒有太大的難度。

在一個紅燈處等候,黃斐突然說,“滄海,衝鋒哥和姐到京城裏來,你有什麼表示啊。”

“就算有什麼表示,現在也不跟你說。”黃滄海一邊留意著前邊的車,一邊和黃斐鬥嘴,看得出,今天黃滄海的精神狀況不佳,像有什麼心事似的。楊衝鋒估計,黃滄海可能是為公司的事,要不是公司有什麼難以解決的事,他也不會錯過接機,之後初次見麵就跟楊衝鋒來說請原諒這樣的事。

“你不會將你那八成新的車,作為見麵禮給姐姐和衝鋒哥吧。”

“你是不是想那車了?菲菲,你在讀書,也開著就不錯了,還在胡思亂想。”兩人鬥著嘴。黃滄海這時轉頭回來對黃瓊潔說“姐,你們在京城也沒有多久,我車庫裏那車雖舊了,你和衝鋒哥兩人當著代步還可用幾天,你看怎麼樣?”

“沒見過你這樣的,也虧你說得出口。”黃斐說。

楊衝鋒知道他們說的車,肯定都是高級的轎車,在京城裏開著還成,到柳市就太招眼裏,而在柳澤縣肯定將書記縣長都比了下去,那可不能隨便坐的。也知道該怎麼說才好,這話要黃瓊潔先開口說才適合。“滄海、菲菲,你們也不要為這鬥嘴了。我和衝鋒在京城沒有幾天,有個車到處跑就成了,可不用去買新的。要不開兩天卻又要放大半年呢。”黃瓊潔說,楊衝鋒忙表示支持。

總算走出街道,進了環城郊區。車速就快了些,幾個人要趕到別墅去吃午餐,可在路上就耽誤了將近兩個小時。進到別墅區,楊衝鋒見這裏的綠化可以和柳市的祥雲小區有得一比了,在北方可是少見的。

午時的陽光不錯,雖然淡,但射在綠葉上也給人一種溫暖感覺。進到別墅裏,楊衝鋒見一堆人都在午時的陽光下等著。停了車,那些人就一起走過來迎接。

黃滄海等車一停就先下車,給楊衝鋒他們開車門。那些人走到離車兩三米遠邊站定,站成一種夾道歡迎的樣子。黃滄海說“衝鋒哥、姐,今天我在別墅裏給你們接風,也算賠罪。請。”

來接車的這些人,都是圍繞黃滄海周圍的得力的人手,可說是他的圈子裏人物,有些更是他得力的助手,也有很好的商業合作夥伴。這些人有些見過黃瓊潔,但都沒有見過楊衝鋒。

進到別墅裏,楊衝鋒見一樓是一個寬大的客廳,之外就是工作人員的休息室,另有一個就是大廚房。上到二樓,一進門就是一個大的會客廳,黃滄海帶著兩人走進會客廳後,讓黃斐陪著楊衝鋒和黃瓊潔,自己就出到大廳外走廊上,和一個叫阿德的人說著。進來的人不少,都和楊衝鋒、黃瓊潔等打了招呼後,就分散的會客廳裏。

中餐不會安排在會客大廳,楊衝鋒等要到小房間裏去吃,楊衝鋒見黃滄海從外麵進來,邊走邊說“阿德,東東在那邊應該能夠擺平這件事吧,隻要拖過三天就成了。”

“東東說他盡量拖。”阿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