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蓁歪了一下嘴角,然後開口,“若是代公子聽到馬前卒這三個字,隻怕會不高興。”
“那是自然。”顧澈又躺了回去,“不用聽到馬前卒,他隻要看到我便會忍不住想殺了我給他父親報仇呢。”
“然後呢?”何蓁又開了口。
顧澈把臉往被子裏埋了一些,“若不是來自西涼,整個中州又都是葉公的勢力,那麼會是什麼勢力從西涼過來呢?自然隻有從遼東而來的勢力了,可是遼東如今戰火這般吃驚,孫家怎麼可能有空過來禍害自己友軍的後方呢,想來想去也就隻有膽大包天的江東勢力何蓁何公子您,和刺傷我的那支簪子的主人蕭姑娘了。”
“膽大包天。”何蓁做了一個古怪的表情,然後才開口,“我喜歡這個形容。”
“何將軍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可以讓我睡覺了嗎?”顧澈開口,然而卻並未等何蓁回答。她身上的麻藥還沒有退盡,這些時日要督促糧草的線路,又要看前線各方來的信息,已經很久沒睡好了。
因此這麼開口之後顧澈便直接睡著了,根本沒有考慮到她麵前正坐著的是短短幾年便從隻有三百人的小將領成為了殺下整片江東的殺神。
何蓁看著顧澈倒是來了興致,即使在蕭驚鴻的信息裏也沒有顧澈是個女子這樣的信息。
就在軍醫替顧澈查了傷並且說她是女子的時候連代昂都是震驚的模樣,何蓁不認為以代昂和顧澈的關係代昂回抓錯人。然而這個在雲州西涼鬧的腥風血雨的將軍,雲州世家顧家的唯一嫡子居然是個女的?
這些足以讓何蓁對顧澈起了無比大的興致,而顧澈清醒著一會兒更讓何蓁覺得不可言喻。從頭到尾,顧澈沒有問過他們想要如何,也沒有問過她在哪裏,甚至連她最大的秘密女兒身這樣的事情也隻字未提。
卻在睜眼僅僅幾分鍾的時間裏便看透了他的身份,這個女人啊……
何蓁眯起了眼睛,她和蕭驚鴻不同。
蕭驚鴻非常聰明,同時也因為聰明所以懂得作為女子的分寸。可是顧澈卻絲毫沒有這樣的覺悟,隻需要一個眼神便能夠明白,在顧澈眼裏他也不過爾爾罷了,不過是一個一眼可以看透的角色。
何蓁笑了一下,然後從榻邊站了起來,向屋外走了出去。
何蓁一出去顧澈便睜開了眼睛,然後皺緊了眉。
如今雲州守衛這般森嚴,她所在的位置肯定還在雲州城內。至於這群人這樣將她抓來的原因……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遼東隻怕早在葉頤南下的時候便同袁家握手言和了,而同一時間江東便加入了這方陣營。
這樣一來,再由何蓁出兵,繞道西涼。
此時中州裏袁德祭出衣帶詔,已經將葉頤的名譽掃了幹淨。這一部分人有沒有同徐得合在一起還未知,卻絕不可能是同葉頤是一方勢力。
差太多了,比當初葉頤和所有大臣設想中的最差的情況還要差。
葉頤完全被孤立了,此時除開葉頤自己的這些勢力以外便隻有那些散碎的諸侯了。
以一軍之力與天下為敵?
顧澈在錦被裏握緊了手,少帝知道這些麼?
或許是知道的,所以徐德的,或許這一切在徐德出逃的時候就已經算過了?
顧澈不敢多想,因為每一個念頭都隻能讓她愈發絕望。
何蓁此時找到她的用意再明顯不過了,何蓁已經繞道到了雲州的事情沒有人知道。顧澈被劫走的事情也沒有人知道。
何蓁找她不過是想顧澈此時能倒戈一擊拿下雲州,這樣從後方徹底斷了葉頤的退路。那麼幾乎沒有任何掙紮的餘地,風光一時的葉家便就倒下了。
可是然後呢?
顧澈不是葉家人,自然不需要替葉家考慮後路。
然而此時西涼,遼東,甚至包括中州以袁德為首的諸侯勢力都加入了。
他們是為了少帝?
這就和顧澈是真心臣服葉頤一般可笑,他們眼中隻有利益。
那麼雲州還是那個安定的雲州嗎?
戰火已經燒了這麼多年了,雲州卻一直富饒未曾衰敗,如此大的一塊肥肉在麵前他們還能夠讓顧澈繼續握著這個地方?
不可能。
顧澈幾乎在明白了何蓁的想法的同一瞬間便否定了。
若是雲州都保不住,顧家又能如何?若是顧家沒有辦法在這亂世之中存活下去,那麼這一切還有意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