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有兩分鍾,我跟米蘭互相對視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我不知道還可以跟她說什麼,走到這一步,魚死網破,已沒有贏家。

米蘭在走廊的盡頭冷冷地瞥著我,高昂著頭,那神態酷似演藝圈的某國際章,冷豔中透著狠勁,讓人無法親近。她還不肯認輸嗎?“米蘭,到此為止吧。”我看著她說,聲音低微,十分疲憊,“都三年了,你老這樣鬧難道不累嗎?何苦讓自己這麼不開心。”

“你怎麼知道我不開心?”米蘭冷笑,“我樂此不疲!”

“米蘭!他都要死了,你還樂個什麼呀?我知道,你這麼不顧一切地鬧並不是真的想要爭他的財產,因為我了解你,你雖然喜歡錢,可是你心裏更渴望的是愛情。耿墨池給不了你要的愛,所以你才這麼恨他,你無法容忍他對你的忽視,你逼著自己做這種匪夷所思的事不過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哪怕為此眾叛親離也在所不惜。米蘭,值得嗎?”

我這麼問她,其實心裏一點也不好受,我踏著柔軟的地毯一步步走向她,最後站到她的跟前,已經沒有力氣與她針鋒相對,我隻是說:“他就快死了,你繼續鬧吧,就算最後贏了,也不過是贏得了一具屍體,而你為此付出了三年的青春,把自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米蘭,你真的很可憐,我原本是恨你的,可是恨到現在我反而同情你了,當我們所有的人都退出,就剩你一個人還在台上唱獨角戲,無人喝彩,沒人欣賞,你流的是你自己的淚,你懂嗎?”

米蘭依然昂著頭,可是表情已有了活的跡象,縱然是悲傷和怨恨,但臉上至少沒有那麼僵硬了,她嘴角微動,直直地看著我。

我淒然一笑,“你看我老了很多是吧,你也一樣!米蘭,我們沒有多少青春可以耗了,我累了,什麼都不想爭了。因為這世上從來沒有誰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包括耿墨池,他也有得不到的東西,他從小飽受病痛折磨,不過是想要一顆健康的心髒,可是他沒有,他現在每多活一天都是奇跡,他縱然有錢有名有地位,又有什麼用,眼一閉,地下一躺,什麼都是空的。”

“你不是得到了他的愛嗎?你還有什麼沒得到的?”米蘭逼視著我,嘴角依然是慣有的冷笑。我知道,她還是放不下架子。她這人太要強,骨子裏那種玉石俱焚的決絕毀了她一生。我的目光繞過她望向了她身後的落地窗,這個酒店最氣派的地方就是麵向街道的整麵牆的落地窗,外麵不知何時已經下雪了,零星的雪花撲在窗玻璃上,瞬間融成水珠,無聲地滑落。

我看著那些水珠,猶自哀傷地說:“米蘭,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嗎?我不過是想要跟他在一起,對於戀愛中的人來說,再多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語都抵不上兩個人在一起,隻要在一起,哪怕他衝我發脾氣,我靜靜地在旁邊看著他就好了。可是我還能守著他多久呢,如果等不到合適的心髒移植,他就隻能死,那時候我還能跟他在一起嗎?我認識他都九年了,分分合合,掙紮到現在我落了什麼好處?兩次流產,差點連命都送掉,現在都三十多了還一事無成,所有的精力都耗在了這份沒有結果的感情上,米蘭,我並不比你幸運多少!”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是啊,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我重複她的話,終於沒能忍住,淚水奪眶而出,“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寧願沒有認識他,沒有愛上他,這樣我就不會吃這麼多的苦!你也一樣,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你還會選擇這場從一開始就死亡的婚姻嗎?你還會以毀滅自己為代價把他拖入地獄,結果自己也萬劫不複嗎?你會嗎?”

“都是你逼的!我自認什麼都不比你差,我巴巴地想要的東西,你眼睛都不瞟就得到了,先是祁樹禮,然後是耿墨池,你憑什麼?!”米蘭陡然揚高了聲音,眼底也蓄滿了淚水。

“我什麼都不憑,我也從來沒有想要和你爭,感情這種事情是爭得來的嗎?兩廂情願才能琴瑟和鳴,你總是把自己當作受害者,覺得所有的人都虧欠了你,你失去的東西都是別人搶走的,所以你心中除了恨再無其他,你這個樣子怎麼能幸福?”

米蘭咄咄逼人,冷哼道:“你嘴巴倒是會講!既然你看得這麼透徹,明知道沒有結果,為什麼到現在都不肯放手?你如果沒有霸著他,死纏著他,他會對我這麼冷漠嗎?”